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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千空和大树说话时的嘴型。
那时候,她看到幻的手里仿佛握着一条锁链。铁链在他手上缠了好几圈,拖在瓷砖地板上,延伸到客厅,直到这个家的另一端,拴在千空的脚踝上。
千空这天下班回家的时候带了一捧淡紫色的花束。他以前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把幻吓了一大跳。连千空自己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黄昏时候路过商店街里那家快打烊的花店,乘着夕阳斜长的光线飘来的芬芳,好像幻常在家里点的那些香薰,顺着一找就找到了这些摆在店门口桶里的小花。
那是细长的花枝上聚成穗状的唇形小花,幻一下就认出是鼠尾草。他把花束拆开,灵巧地剪枝去叶,再把花茎捆在一起倒挂在通风良好正朝阳台的橱柜上。是要做成干花吧?千空在旁边观摩。这几个月跟幻一起在家的时间多,经常能见到幻在客厅里准备魔术表演用的小道具。对心灵魔术师来说这些表演只是副业,顺手能玩的小把戏。表演里用的大多是花,白色或者紫色一点也不显眼的那种小花。多出来的,幻会把它们做成押花。千空在家里工作时偶尔从书柜上抽出一本书一翻,就会有一枚精致的押花书签掉出来。他总会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再夹回去。
最近新增的押花书签变少了。幻从20周开始已经不再在电视节目里露面,也不需要准备那些魔术道具。但他告诉千空不用担心他在家待着无聊,妮琪交代了任务,待产期间要完成两本书稿,一本是心灵感应魔术入门,另一本是恋爱心理学的后续。说起来还挺荒谬的,幻自嘲道,没有任何恋爱经验只知道控制人心的人瞎写的东西居然能热卖到被催着出后续。
千空表示赞同。虽然不知道恋爱脑是怎么回事,不过这倒也说明了人心就是如此深奥奇妙,让人充满探求与穷尽的欲望。
是呢,跟小千空最着迷的宇宙一样,99%以上都是暗物质。幻轻笑着。
不光是人心,人体也一样。怀着五个多月身孕的oga的肚子,像一颗饱满的石榴,表皮不再光滑,侧腰两边凸起小片的生长纹,像里面寄生着蠕虫的果皮。有一次千空看到洗完澡后幻在镜子前站了很久,仔细打量自己身上那些丑陋的纹路,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时,幻马上切换了一张柔美的笑脸,问他要不要来摸一摸。
那些只是皮肤急速拉伸导致真皮层胶原蛋白和弹性蛋白破裂形成的瘢痕,没什么特别的。千空扭扭捏捏地说,意思是想劝幻别在意。
啊,不是说这个。幻哈哈大笑。小杠也给我推荐了能消除妊娠纹的乳液,而且我又不是女演员得动不动脱衣服,不担心留痕。只是刚才好像感觉到小宝宝在里面动了一下,小千空要来摸一摸吗?
向他发出邀请时幻脸色潮红,神色愈发像一位满怀期待的母亲。
不过。幻又补充道。这样扭曲的身体,很恶心吧。小千空不用勉强的。
他知道自己要是这么说,千空就更不可能拒绝了。更何况千空本来就不在意那些瘢痕,而是一些别的。幻刚洗好澡,浴衣敞开。热水让血管和毛孔舒张,oga平时浅淡的信息素蒸发出来,化作诱人的异香。千空恨不得捏住自己乱动的心脏。他走上去,小心地伸出手掌,贴在oga绷紧的肚皮上。那块不知道为什么摸起来凉凉的。过了一小会儿,像在回应他的触碰似的,皮肤下面有什么动了一下。就像晶莹剔透的红色石榴籽马上就要将表皮挤裂,迫不及待地蹦出来。
胎动。
千空差点下意识地缩回手,但幻的手轻轻叠在他的手背上。
小宝宝也知道你来了,它在跟你打招呼呢。
幻低垂着眼帘,不知是看着那隆起的腹部里面的胎儿还是千空的手。千空觉得自己的手也随着长时间的触碰逐渐变得和幻的身体相融,透过真皮层,光滑的腹膜,子宫的皱褶,浸入羊水深处,摸到一个软得不似人体的东西,倒是更像那些皮肤一碰就破的深海动物。那是他的孩子,不管是什么都好,毋庸置疑,是他的一部分。他的存在改变了幻的身体,不光是这诡异地隆起的腹部和蚯蚓似的妊娠纹。不光是走路时要挺着肚子,因为腰背的酸痛而坐立难安。雌激素和黄体素让oga的乳房微微隆起,乳晕颜色变深,会随着他的吸吮和揉弄渗出香甜的乳汁。幻总是毫无怨言地包容alpha背德式的爱抚,满怀怜惜地搂着埋在自己胸口的他,就像抱着自己的小婴儿。是小婴儿的话,做什么都会被原谅。
月底的国际宇航大会的准备工作到了最后阶段。这是千空的研究部本年度最大的项目,届时要公布的除了载人航天飞船以外,还有尚在计划中和美国合作的商业太空望远镜巡天项目。最早的计划是由千空带团队去参加大会,但现在千空正在考虑调整行程安排信任的部下替他带队。毕竟一去就要在欧洲待一个星期,万一幻这边出了什么情况却没有alpha在身边,他实在不敢想象。
早上十点,龙水从总部过来听他们的汇报。汇报结束后千空单独跟龙水提了这件事,毕竟研究团队的领导换人和选人还得通过他。
龙水的脸色难得由晴转阴。不愧是公司董事,他不笑的时候有很强的压迫感。千空,这不像你。是幻那家伙让你别去的吗?
千空否认了。其实他还没跟幻商量过。他可以想象过于善解人意的幻肯定会说自己一个人留着看家也没问题,好让他放心去出差。幻是个太会隐藏和勉强自己的人,他相信龙水作为幻的旧识肯定能认识这一点。但龙水好像根本没把他的情况说明当回事,狐疑地打量着他,一边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甚至凑到他身后嗅。
“喂,从刚才开始一直在我身边闻来闻去干嘛?”
千空忍无可忍,也不顾上下级关系开始数落这个不好好听人讲话的少爷。
“你身上像鼠尾草一样甜甜的气味是什么?”
龙水也是alpha,但他这嗅觉实在异于常人。幻晚上有时候会点的香薰。听千空这么回答之后龙水继续追问,是幻用的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哪里买的?
千空有点不耐烦了。
“喜欢这香薰你自己回头去问幻不就好了。说回刚才的问题……”
“千空。”龙水严肃地打断了他,“你告诉我,幻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千空回家的时候,幻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敲着键盘,写着两本书中的其中某一本。听到千空开门声时他回了一句“欢迎回来”,但没有离开房间一步。千空说一会就准备晚饭,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房间。昨晚幻和他行房之前也点过香薰,床头柜上那只紫丁香色的香薰蜡烛还剩下一小半,散发着跟挂在客厅里的干鼠尾草花一样好闻的味道。千空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采样试管和竹签,快速从玻璃边缘刮了几小块出来。
“小千空?”
他应声回过头,见幻在门口探着头。
“怎么了吗?”
千空装作若无其事地脱下西装和领带,挂在衣帽架上。
“晚饭,有点想吃小千空煮的拉面。”
幻那双捉摸不透的眼睛眯起来,微笑着。
把样品交给龙水的助理弗朗索瓦送去化验的那天,千空整天都魂不守舍。部下们都觉得他肯定是因为准备国际会议的事给累坏了,纷纷上来嘘寒问暖,还帮他买咖啡。千空觉得有些惭愧,他满脑子并不是工作的事也不是科学的事,而是龙水昨天白天跟他说的话。
龙水说,他身上的味道并不像草本精油制的香薰,而是某种在有钱人之间流行的罕见的违禁药物,用量小的话有催情和轻微的致幻效果。
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