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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幻所在的那家疗养院,电话另一头是个年轻而严肃的女声,问他是不是石神千空先生。千空才知道幻在入院时填的紧急联系人是他。
“幻他出什么事了吗?我马上过去。”
千空快步走回办公室,抓起外套和背包。电话那头的声音因为实验室讯号不好而有点听不清楚。
“今天查房的时候发现他人不见了,没有外出记录。请问他有联系您吗?”
千空感觉头脑里先是传来一阵嗡响。他歪着头,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听着那边急切追问的声音,愣愣地注视着自己倒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
今天。一个晴朗的冬日夜晚。不光是他这儿整个关东地区都是。
不久前才在百夜家整理过思绪,从中不难调出现在最急需的相关讯息来。
于是千空很快镇静下来,对电话另一头说道。
“不……他没有。但是我应该知道他在哪儿。我这就去把他找回来。”
刚领到结婚证的那个周六的晚上,千空在房间里组装百夜送他的天文望远镜。门口时而飘来若有若无的淡香味,他由此得知好奇的oga会不时在门口观望。把最后一个配件安上,千空边调试准镜边说:“不进来看看吗?见你在门口跃跃欲试的样子。”
心灵魔术师像变戏法一样倏然出现在他身后。
“呀…我对天体观测并没有什么兴趣啦。”
“是吗?我找个好东西给你看吧。现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千空像是压根没听进去他说的话,又或许是根本不相信这世界上居然有人对宇宙不感兴趣。他又花了不到一分钟调试好角度和焦距,然后对幻说,好了,赶紧过来了,错过了可见不着了。幻口头上扭扭捏捏的,但还是老实照他说的弯身把眼睛贴近目镜。
“好东西是什么?月亮吗?好近啊~”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欸,小千空居然卖关子。”
“现在看到了什么?”
“还是那个月亮……啊!”
一直专注地往目镜里看的幻忽然发出惊呼。
“流星!”
“啊?流星?”
“一道闪亮亮的细细的光柱从月亮阴暗的那面划过,”幻直起身子,兴奋得边说边比划,“像线香花火迸出的火花那样,运动得很快,一秒钟不到,闪一下就灭了!”
“笨蛋。”千空忍俊不禁,“那是国际空间站。”
“啊?国际空间站?”
“对。根据我的计算,国际空间站差不多该经过东京上空了,而且从你公寓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它越过月球。国际空间站当然不会发光,你看到的流星一样的光点是因为空间站的表面正好被太阳光照亮。这个现象在天文摄影发烧友里叫做国际空间站凌月。怎么,不是流星,失望了吗?”
“与其说是失望,不如说过得太快了我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明明是那么厉害的东西。有点可惜。”幻听得一知半解,好奇地想要弄清楚全部,“但是该怎么区分国际空间站和流星呢?”
“区别有很多。焦距现在对准的是月亮,只能看清月球附近一定距离的大型物体。你仔细留意的话应该能看到它的主体部分和双翼。一般观测流星是用不到天文望远镜的。流星是宇宙里的小灰尘划过大气层形成的,在那么亮的月色下根本一厘米都不可能看得见。”
“流星原来只是小灰尘吗!我以为至少应该是大石头呢……”
“是大石头的话,你就得随时担心天花板会不会被砸得坑坑洼洼的了。”千空轻笑道,“流星体的大小都是厘米级别以下,跟沙砾差不多。它们都是彗星大人们路过太阳系时留下的痕迹,冰晶或者尘埃之类的东西,尘埃形成一条环带。每年随着地球公转到附近时就用引力把那些小尘埃捉进大气层,流星雨就是这么形成的。”
“诶…跟星星一样漂亮的光,居然是小小的宇宙灰尘发出来的。”幻听得入了迷。“真厉害呢,在生命的最后,在坠落于地球消失之前,却能在夜空中烧出那么美的火焰。”
“下次去山里看流星雨的时候你也一起来吧。”
千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忽然这么说。也许是注意到oga的眼里闪过一瞬期待的光,就像不经意出现在夜空的流星。
“听着不错。”幻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跟着小千空这样的观星专家不担心会扑空。小千空会定期去看流星雨吗?”
“小时候经常跟老爸去看。那家伙是个天象迷,不管有没有流星雨,一有空就会带我进山去观星,顺便露个营什么的。”
“小千空喜欢宇宙是受爸爸影响呢。”
“确实跟他脱不了关系。”
“那小千空觉得其中最棒的星空是在哪里?”
幻兴致盎然地问道。
“那可太多了,只要是能见度良好、少遮挡、没有人工照明的开阔场所,就是完美的观星地点。真心要找的话,直接上环境省网站看评级吧。”
“我刚才这么提问的时候,小千空脑海里浮现的第一片星空是哪里的?”
幻换了个问法。千空眯着眼望着国际空间站消失的方向,不知是沉浸在宇宙中还是儿时的回忆里。
“……长野县的美之原高原。那儿有个名不见经传的露营地,在一片只长着一棵橡树的一望无际的牧场上。对我来说那大概是日本第一的星空。”
“那就定在那儿吧。”幻微笑道。“什么时候去看流星雨的话。”
十二月的高原牧场,在皑皑白雪和苍莽夜色的双重覆盖下深深沉眠。关掉车灯后,暗蓝色的旷野中就只剩下那颗橡树的绰绰黑影。头顶的漫天繁星随着时间的流逝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挪移,在墨蓝的画布上勾出纤细的光弧,只是在今夜,不时会有细长的放射线状的光束打乱那些精密的轨迹。来自宇宙中的不同生命,在此地,在人的眼底相遇。
一路驱车的途中,收音机广播里的主持人热烈地谈论着今晚正迎来的百年一遇流星雨。之前在欧洲的会上参加过的一个国际天文联合会专门小组会议。几位科学家在会上发表了计算,前段时间路过太阳系的一颗彗星在近日轨道解体,将给北半球带来一场罕见的流星暴,每小时预计能观测到一千颗以上流星。天文联合会已将其命名为新天鹰座流星雨。
把这个消息告诉百夜的时候,百夜建议他约上幻一起去观星。乍听起来是个好主意,千空打开信息对话框,看到那个名字时,忽然想到幻对他说已经感受不到他的信息素时的表情,不知怎的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如果那时候已经明白分开才是更合理的选择,那现在自己是要来寻找什么,证明什么呢?
从东京到长野县西北部高原地带的四个小时车程,都没能想出来的答案,只可能是藏在这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莽莽星原之中了。
千空仰头注视着夜空,默数着每一颗划过的流星,自然地慢慢向后倒去。身体接触地面地瞬间被松软的积雪轻轻托住而没有形成冲击。后脑勺陷进羽绒服柔暖的帽子里,四肢和躯干没入雪层,仿佛漂浮在无重力的宇宙中,广阔的星原由此尽收眼底,体内几乎沸腾的血液也随着冰雪的安抚渐渐沉静下来。
晴朗无风的雪后之夜,寒气入骨,呼出的白雾凝在夜空,几乎和星空融为一体。只有数字在不断地提醒他,自己不在宇宙,不在别处,只是地球上一个渺小的观测者而已。
杠给他的幻所在的疗养院的地址离这儿并不远,幻假使真的来过这儿,也早就到了。以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