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腔的那股冰凉,却带着一丝格外柔和的香气,沁入肺泡和血液里,令他眼前那繁密得几乎要压下来的星星瞬间变成漫天飘舞的白色花瓣。
“不申请外出许可就擅自离开什么的,这不像你啊,心灵魔术师……不过我也变得不像自己了,不是吗?”
“有一点想法就会马上开始行动,而且一定会履行约定。这很像小千空哦。”
如果口头上随便说过的一句轻飘飘的话也能算是所谓的约定的话。但走丢了还依然能把对方找回来的地方,似乎除了这儿再无别处。生活中本无交集的他们唯一的约定之地。
千空的视野里出现了一角绒质帽檐和一缕白色垂发。幻看起来很想蹲下来确认他还活着没被冻成冰块,但肚子让他很难俯下身,只能勉强弯一点点腰。
“小千空,开车累了也不能在这种地方睡啊。要伸手拉你一把吗?”
千空握住那只戴着卡其色皮手套的手,但不忍心借他的力,就自己费劲地爬起身,甩了甩沾了满头和浑身的雪。甩下来的雪晶溅到幻的身上,幻抱怨说他像淋了雨的流浪狗。头发都蔫了,没精打采地垂着。
你觉得是因为谁?千空反问道,一直没有放开那只手,生怕一松手就发现眼前的人是自己失温而看到的幻觉。但光是来自手上的温度还是难以让他确认这个现实,于是千空先拍干净身上的雪,然后伸手一把揽过幻的肩膀。
不经允许,打破固化的仪式,这是他们第一个真正的拥抱。
幻也伸手回抱了他一会儿,然后拉着他走回停车场,把他塞进暖气充足的车里。千空的羽绒外套里进了点雪渣子,冷得直哆嗦。幻让他脱掉大衣把里里外外的冰渣抖干净,再让他从身后搂着自己的肩膀取暖。这个动作不会不小心压到oga隆起的肚子。
“小千空,要是我没来怎么办?在那一直躺到白天被冻成冰棍吗?”
“有点累了而已。准备先观一会星再去找你的。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藏在雪下面准备变个魔术吗?”
“我一直都在停车场呀。”幻答道,又接着问,“找到我了,接下来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我还没来得及想。”千空答得理直气壮,“接到设施那边的电话之后,我想了一下觉得你可能会在这,就直接开车过来再说。”
“好直接。但小千空就没想过我不想被你找到吗?”
“那也没关系。这是一个赌注,就像测不准原理。”千空双臂稍微用了些力感受着怀里的暖意,“位置的不确定性越大,内心的答案反而会越清晰。而且,最后我赌赢了。”
“小千空的比喻都好难懂啊。”幻在他怀里苦笑道。
幻说他很早就来了,那时候栈道起始点的停车场还有不少车。他不想在人前露面,而且天气太冷了,就躲在暖气充足的车里通过天窗看流星。后来过了很久,大概快到后半夜,回过神来那些车都快走光了,他在犹豫要不要回去的时候,千空的车就开了进来。千空居然没注意到他,本来他想趁这机会离开,却见千空进去好长时间都没回来,咬咬牙还是找了过去。
他接着说,本来没打算闹出什么事,只是看到新闻说今天有很厉害的流星雨,想出来逛逛,本来打算在门禁前回去的,就没跟护士打招呼。但上山之后发现手机没了信号,忽然有点期待医护会联系小千空。这时候他知道自己的毛病又犯了,一有机会还是想控制小千空的心。
“结果还是戒不掉小千空,哈哈。”
幻无奈的苦笑声让千空听得心头发紧。
“干嘛把别人说得跟上瘾物质一样。不戒掉不行吗?”
“当然不行。”声音闷闷地传来。
“不管做什么小千空都不会责怪我,不会生气,总是想着要怎么负起责任,解决问题。小千空就是这样的科学家,心里有个清楚的标杆,不会让多余的念头影响自己的效率。面对小千空的时候就好像注视着大海,即使把所有的感情投过去,却连倒影都看不见。”
幻的后脑勺抵在他一侧颈窝里,这个角度刚好可以透过天窗玻璃看到夜空。千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看不到表情,反而更能察知心灵魔术师的语言中真实的含量。
“科学家解决问题之前还是得找对问题才行。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是从我对你下手那次开始扭曲的,但那些照片……告诉我并不是这样。只有这点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你选择了我,除了龙水的担保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怀里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小千空,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故事有点长。
是关于我的英雄的故事。
那是一个无法使用抑制剂的oga偶尔找到当年曾助他的alpha男孩的故事。这个故事是破解迷宫的最后一段线索。尽管千空仍然不太敢相信自己居然一直没注意到那时候顺手帮助过的oga就是近在眼前的这个人,但确实一切都在心里豁然开朗了。幻筑起那座照片墙以及自己的心墙的理由,发情期只需要一个没有欲情的拥抱就能入睡的理由,被背叛后宁可坠入地狱也无法分离的理由,以及决定孕育这孩子的真正的理由。
幻那娓娓道来的叙述,听起来像在影子剧场里上映的童话故事,只有一个轮廓,简洁而轻盈。这是心灵魔术师那把一切沉重变得轻如鸿毛的魔法。
“讲完了~现在是发表感想的时间——开玩笑的,感想就不必了。我的科学家,这下找到问题的原理了吧?”
“找到了。而且更不甘心了。”他低下头,下巴用力地抵在幻的颈窝里。“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你那时候说,这样的我不能没有你,为什么非你不可。”
“什么?我可不记得有说过这种话。”
幻淡淡地回道,连信息素的流动都掩藏得像呼吸一般完美。可他知道心灵魔术师确实在动摇。oga的信息素像无风时树梢上的雪一样颤动。他也一样。两颗激烈跳动的心脏,仿佛在隔着肌肉骨骼相互碰撞。
不,还有另一个人。
可以碰一碰吗?千空问。幻以点头代替回答。环在他肩上的手往下移,停留在那饱满隆起的腹部。隔着毛衣,和组织皮层,只有手掌大小的那个顽强的小生命像跟他打招呼似的,在羊水里灵活地翻了个跟斗。感觉到了吗?幻惊喜地问他。千空也用力点了点头。他说,他是要向这孩子表示谢意,这孩子大概也感觉到了。要不是它熬过了那个惊险的夜晚并顽强地生存了下来,他和幻的关系就真的再也不可能挽回了。
但是这孩子,最初是为了束缚小千空才存在的。幻静静地说。
千空摇了摇头。
他想起了向百夜剖白自己的罪恶时,百夜回他的那番话。
每个小宝宝都像是一颗星星,是什么样的星星,最早是由生父生母决定的。在有的血亲眼里是一颗流星,注定跟尘埃一般的生命。在有些父母看来再短暂的生命,也是一颗永远燃烧着、有分量的恒星。千空,你觉得那孩子对你们来说是什么?幻对你来说又是什么呢?
于是他对幻说,他最初觉得幻就像一颗彗星,从遥远的星系而来,被太阳的引力偶尔抓获,绕着宇宙开始了以万年为周期的轨道运动。而这孩子就是破碎的彗星体留下的尘埃。
但现在他明白了,任何人都是星系本身。星系中有许多像宝石般璀璨的星体,也有暗物质和能将光线吞没的黑洞。宇宙中两颗星系会偶然靠近,为对方所吸引,将另一方吞噬,伴随着毁灭和新生的融合。我们往往只是注意到毁灭,却没有看到那奇迹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