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6)
左辰耀回到病房时,雨已经停很长一段时间了。
“乖乖,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左辰耀问。
“好多了。”
“那就好。收拾收拾,一会儿我们出院回家。”
左辰耀的话让陆筠尘一脸错愕:“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回家。”左辰耀拿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给他穿上。
陆筠尘心中一惊,他一把拽过衣服,抬头直视左辰耀的眼睛。
“我不回去。”抓着衣服的手有些颤抖,陆筠尘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上学,我不要生下它。”
气氛一瞬间凝固下来了,左辰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男人的眼神很冷,可他没有胆怯,依然倔强地和男人对视着。
几秒后,左辰耀突然俯下身,双臂撑在床上,这姿势使陆筠尘半个身子都被男人圈在怀中。他们之间的距离猝然拉近,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他不安地咽了咽口水,眼神下意识地开始闪躲,紧张得心跳加速。
左辰耀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眸深沉如深渊,陆筠尘猜不透左辰耀到底在想什么。
许久,左辰耀淡淡地笑了一下,好像对自家宠物的不听话而感到无奈。
“陆筠尘,你要听话,”左辰耀话里话外都暗含着威胁,“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我不放心。”
陆筠尘瞳孔猛然紧缩,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左辰耀,遍体生寒。
总有人喜欢打着“爱”的旗号去伤害对方,自以为是地理解爱,口口声声说着我是为了你好——很恶心,不是吗?
陆筠尘恨透了左辰耀。
当左辰耀给他办了休学手续,强制带着他回家时,他们的未来便已经注定好了结局。
在此刻,他对左辰耀所有的感动,也彻底灰飞烟灭。
他的恨,重新变得纯粹。
陆筠尘哭了一路,没人来帮他,即使是听见了他的哭声,在看到左辰耀警告的眼神后,只能无动于衷。
他像只走到绝路的动物,竖起全身的刺想要与敌人同归于尽。在被左辰耀抱上车前,他死死咬上男人的肩膀,咬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牙印,口齿间传来熟悉的血腥味,他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痛苦都刻在左辰耀身上。
眼泪一颗一颗地掉着,他洁白的牙齿上沾着血迹,左辰耀皱着眉一声不吭,任由他发泄怒火。
最后离开时,陆筠尘失声痛哭,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只有他得不到一丁点的幸福?
明明他很容易知足的,只需要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的幸福,就可以支撑他继续在灰暗的人间存活。
一次又一次,起起又伏伏,绝望时看到希望,触碰到希望时却又被绝望吞噬。
是不是只有他的寿命耗尽,才能逃离这无解的结局?
陆筠尘再次回到了左辰耀口中的“家”。
刚进客厅,手机就被没收了,陆筠尘和外界的交流就此切断。
“你还给我!”
站在客厅里的陆筠尘气得全身发抖,怒不可遏。
“少看电子产品,对你的眼睛不好。”左辰耀解释道。
陆筠尘胸膛起伏剧烈,从昨天压抑到现在的情绪全部涌上心头,他死死盯着面前的人,眼眶发红。
恍惚间,陆筠尘余光里看到了旁边柜子上的花瓶,想要左辰耀死……想要他死……理智被冲出头脑,只剩下本能的冲动——他快速地抱起它,朝左辰耀的脸狠狠砸去!
贵重的花瓶被抛出,左辰耀稍微侧身,躲了过去。贵重的花瓶砰地落在他的脚边,碎片迸溅,左辰耀的手背上被割出了一道不轻不重的血痕。
罕见地,左辰耀并没有感觉到生气,他忽然发现自己对陆筠尘的容忍度又达到了一个新层次,他有些感慨,如果他的小宠物能更听话些就好了。
扔出花瓶的瞬间,陆筠尘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清脆的破碎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瞬间,他浑身颤栗,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碎片,继而又看向自己发抖的双手。
刚刚他是不是……像父亲拿酒瓶子那样,拿花瓶砸了人?
陆筠尘突然安静下来了,他低头看着自己伸开的手掌,额前柔顺的黑发垂下,左辰耀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于是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
被抓住手腕的那瞬间,陆筠尘浑身一激灵,他猛地一抬头,左辰耀就看到了从他眼中滚落出的泪珠。
陆筠尘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都是泪,在灯光下映出温润的光,他双眼失神,就像活的人偶被抽走了灵魂。左辰耀抬起他的下巴时,他也一动不动,只有眼睛里的水在流动。
在左辰耀印象里,陆筠尘很爱哭。但他每一次哭都是无声无息,好像只会这样哭,连溢出的哭声都要捂上嘴巴强行憋住,这好像是他的习惯。
左辰耀静静地抬着他的下巴,指腹摩挲着他细腻的皮肤,直到陆筠尘突然呜咽一声,那是抑制不住的哭声。左辰耀明显能看到他全身都在剧烈颤抖,唇瓣哆嗦着,终于大声哭了出来。
眼睛仿佛成了深潭,溢出的水变成无数条溪流,在陆筠尘的脸上流着。左辰耀地住进了妈妈的房子。
住进来的第一天晚上,左行霁敲敲妈妈的门,说他非要和妈妈睡在一起,否则就会做噩梦。
陆筠尘态度强硬地拒绝了。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陆筠尘一打开门就看到左行霁蹲坐在门口。
一看到妈妈出来了,他轻轻叫了一句妈妈后,晕倒在地上。
陆筠尘吓得不行,轻轻晃了晃左行霁没反应,正准备打120时,左行霁慢慢睁开眼,虚弱地说妈妈我没事。
从那之后陆筠尘便同意了左行霁的请求,他和妈妈睡在一张床上,除了不盖同一条被子外,其他的他都很满意。
然而单纯的妈妈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左行霁设计好的,故意装出脆弱的样子,逼妈妈愧疚,让妈妈难受,一步一步掉入他的陷阱。
左行霁抓住妈妈给他的蛛丝般的爱,不顾一切地爬向妈妈,在妈妈接住他之前绝不松手。
如果妈妈不肯接受他,那他便利用妈妈对他的一丝爱意,狠狠折磨自己伤害自己,直到妈妈回心转意。
每当妈妈想要回避他,他不是受伤了就是生病了,让妈妈不得不接触他。
就像这几天妈妈和他说的话有些少,他故意在切菜时切伤自己的手指,“妈妈,我切到手了。”他举着手走到客厅里,将流血的手指伸到陆筠尘面前。
血顺着手指往下流,伤口不深,陆筠尘放下怀里的小狗,拉着他坐在沙发上,自己从抽屉里翻出家用医疗箱,给他止血包扎:“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疼死了。”妈妈低下头正在包扎,左行霁看着妈妈的侧脸,装模作样地喊疼。
“忍一忍吧,过几天就好了。”妈妈皱着眉,担忧地看着那根受伤的手指。
妈妈一心软,他便讨要更过分的东西。
“妈妈亲我一下就好了。”他语气平淡,很自然地说。
“……你想吃什么我去做。”妈妈故意转移话题。
“妈妈,我说错话了吗?”
陆筠尘看向他,发现对方注视着自己,面无表情。
“你没有。”
“那妈妈为什么不亲我?”他奇怪地问。
左行霁一直看着陆筠尘,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但这样的眼神最让陆筠尘感到恐惧。
犹豫不决,最后一咬牙,陆筠尘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