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 / 10)
动手打人吗?”班主任只觉得他们小题大做,他拔高了声调说,“你写一千字检讨,停课一周。还有你,杨霖晨!你写一千五字的检讨,停课一周。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再让我发现你骂人,检讨两千字起步,并且在全班面前读!”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负责了好像又没负责,敷衍了事,什么话都可以不经大脑就说出口,秉承着“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原则去随意指责,好像没有人是无辜的。
左行霁深呼吸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都出去,站外面走廊等你们家长来接你们。”班主任说。
话音刚落,左行霁迫不及待地走出了办公室。
他站在走廊上深呼吸一口,好半会儿才从那股愤怒冲动的情绪中走出来,但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受。
快要窒息了,他盯着面前绿色的栏杆想。
左行霁不知道自己等了有多久。
已经看不见太阳了,乌云密布的天空灰蒙蒙的,无数根雨丝从空中垂落,它们掉在绿色的叶子上,聚成一团后又从叶面上滑落到灰色的地面上。
左行霁看着眼前的雨,忽然觉得自己也变成了在风中飘摇的雨,落到哪里都是他的命运,落到湖水里就会与它们融为一体,落到地面上就会消失在朝阳里。
无言的悲伤如涟漪般在心湖漾开,又化成惊涛巨浪淹没了他。
如果可以选择,其实他最想落在妈妈的眼里,成为一滴眼泪。
只可惜他已经降临,只可惜他已经成为了人类,幻想成为不了现实,他也变成不了雨。
雨不停地下着,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偶尔也会有读书声,但在被雨笼罩的世界里,这些也都在耳边慢慢远去了。
杨霖晨早就被他家长接走了,现在站在走廊上的人只剩下他自己。
迎面吹来的风卷起了额前的碎发,微冷的风扑面而来时,他感觉到潮湿的气息蔓延在空气里,耳边是呼啸的风。
可风不会为他停留,风过后走廊上又变得安静了,所以那一阵脚步声再轻,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左行霁。”
风又来了,把妈妈的声音都吹进了耳朵里。
他扭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滴答,滴答,陆筠尘手里的雨伞还在往下滴着水,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左行霁看着他气喘吁吁地迈着步子往前走,最后站在自己面前,握住了自己的手。
“哪里有受伤吗?是被人欺负了吗?老师说你和别人打架了……”
左行霁看见妈妈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在说着什么,可是他已经听不清妈妈在说什么了。潮湿的气息像蛇一样缠绕在左行霁的身躯上,让他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只剩下眼睛在死死地盯着陆筠尘。
是梦吗?眼前的妈妈是真实的吗?真的会来吗?大脑急速运转,抛出一个又一个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左行霁想问陆筠尘很多问题,你为什么会来?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神情?不是不爱我吗?
“妈妈?”
左行霁的声音有些沙哑,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头,最后也只有这两个字能轻易地说出口。
“怎么了?”
陆筠尘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目光始终都没有从左行霁的身上离开。
“没、没什么。”左行霁低下头,默默地看着妈妈牵着自己的手,原来不是梦,他感受到了手心里传来的温度。
“真的没事吗?”陆筠尘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问,“我没事。”左行霁摇摇头。
陆筠尘稍微松了一口气,握着左行霁的手也像是雨水从叶面上滑落,自然而然地离开了左行霁的掌心。
左行霁心中一惊,指尖分离的那瞬间他似乎听到了爱又断裂的声音,他惊慌地一把抓住陆筠尘的手腕,于是皮肤又紧贴在一起。
“嗯?”陆筠尘疑惑地看着左行霁,不明白他的意思。
左行霁的语气有些急切,他说:“妈妈,我其实没想——”
“是左行霁的家长吗?”班主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左行霁即将说出口的话,“进办公室聊一聊吧。”
“啊,好。”陆筠尘抽出手,他安抚似的拍了拍左行霁的手背,随后进了办公室。
门关上了,那道熟悉的身影看不见了。
左行霁收回视线,他安静地站在走廊里,直到有乘着风的雨水落在手上,冰凉的触感传来,像眼泪。看着空中的雨丝,他缓缓抹开水珠,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水汽氤氲,他们撑着一把伞走在学校里的路上。
路两旁的树木枝叶伸展,层层叠叠的绿色遮挡住了大半片天空,他们往前走着,从叶面上滑落的雨水重重拍打在伞面上,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他们沉默着走过了地面上一个个冒着气泡的水洼。
两个人共用一把伞还是太勉强,左行霁已经比陆筠尘高了,他举着伞向妈妈那边倾斜,自己的衣服被雨淋湿一半,本想着一个人淋湿总比两个人强,但风总是带着雨,陆筠尘的衣袖也有些湿了。
走出学校的大门后,左行霁看见了自家的车,他扭头将伞递给陆筠尘:“妈妈,你撑着伞吧。”
陆筠尘不明所以地接过伞后,左行霁想都没想就冲进雨里,朝车跑去,陆筠尘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左行霁!”陆筠尘叫着他的名字也跑了几步,他伸出手,抓住左行霁的衣角后将他狠狠拽了回来。
“你跑进雨里干什么?”陆筠尘重新把他拽到伞下,声音有些颤抖,“那样会感冒的。”
“妈妈,你的衣服湿了。”左行霁低着头回答,“这伞不太能装得下两个人。”
“没关系,很快就到家了。”陆筠尘说。
“嗯。”左行霁点头,乖乖地让妈妈牵着他的手,上了车。
隔绝了雨水的车里格外温暖,司机开着车往家的方向走,坐在车里的左行霁还有些发愣,妈妈就在他身边,触手可及,他的手心里甚至还有妈妈的余温。
故意去淋雨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想知道妈妈还爱不爱他。
不过现在他知道答案了。左行霁的嘴角微微向上。是真实的,这种被爱着的感觉美妙又奇特,整个人像是陷进了由棉花糖构成的美梦里,又像是掉进了装有酒心的巧克力里,让他有些晕乎乎的。
左行霁想起来画被烧毁的那天,他已经记不太清了,模模糊糊的就只剩下不连贯的画面,但那悲痛的情绪依然保留在脑海中。其实从那天起他就决定不再爱他们了,如他所愿,那几年他们疏远得像是陌生人,他以为他做到了,他以为他放下爱了。
可是今天妈妈握住他手的瞬间,妈妈将他从雨里拽回到伞下的瞬间,那份决心突然就崩塌了。
左行霁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只要给他一点点爱,他就会再一次爱上他们啊。
关心、温暖、爱,随便哪一样都好,就算是妈妈向他投来担心的目光,他的内心便已经动摇。
要怎么做才能克制自己不再去爱?
可那从血肉中生出的爱,即使自己剪断了它开出的花,但它的根却永远深扎在心脏里,只需要灌溉一丁点的爱它就会再次开出鲜艳的花。
他要怎么斩得断,那种亲人之间的爱。明明花朵已经剪了无数次,可还是会生长。要选择继续爱下去吗?左行霁问自己,如此渴望爱,却也害怕爱,温暖过他伤害过他让他遍体鳞伤的,正是那该死的爱啊。
可如果没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