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妹妹要找妹妹(3 / 4)
他就知道!虫种再有智慧也是只虫子,试图和虫子沟通的自己就是个蠢货!
甩开少年的手,男人烦躁地将垂到眼前的头发捋回头顶。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他想要平复心情,却越想越气。
他是人类最后的堤坝,他早就没了情绪波动的权利。他必须维持理智,他也做到了。可现在,他甚至说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愤怒。
“妹妹?”
少年不解地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表情楚楚可怜:“逼你吃药是哥哥不对,哥哥惹你生气,哥哥是坏哥哥。妹妹不生气了,好不好?”
气到极致,男人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起身,拉起少年,拍拍他身上的土,温声细语道:
“你记错了,其实我才是哥哥,你是妹妹。你看,”男人挺直腰板,居高临下地看向比他矮一头的少年,秀了秀他的肱二头肌,“我比你高、比你壮,也比你的力气大,对不对?”
“可、可是……”少年疑惑又带着点委屈,“我才是哥哥。”
一直在隐隐作痛的头部像是被人打开挖掘,每进行一次呼吸和思考,疼痛就加剧一分。少年惨白着脸,痛苦地捂住脑袋,身形微晃,口中不住地念叨:
“我是哥哥,我有个妹妹。妹妹很小,她很弱小,要保护她……”
少年一遍遍地重复着,一直说到喉咙嘶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近乎喃喃自语。
要如何证明只存在于脑海中的内容是真的?
那些模糊的画面到底是褪色的过去还是想象出来的乐园?
绞尽脑汁地回忆到底是在深挖埋藏的记忆还是在搭建新的妄想?
少年焦急又无助。他确信他说的是真的,又解释不了他为什么如此确信他说的是真的。
他是哥哥,他有个妹妹……难道不对吗?
男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理上的不适,将摇摇欲坠的少年拥进怀中,僵硬地抚摸他的头顶。
“对不起,是哥哥的错。都怪我不在你身边,让你受了很多苦,你才会幻想自己是哥哥。你只是太想哥哥保护你了。”
一下一下温柔的抚摸缓解了头痛,少年侧脸贴在男人胸口,眼神涣散茫然:
“我、是妹妹?”
“是的。”男人点头。
“哥……哥?”少年试探地揪住男人的衣角,见男人没有拒绝,两条细瘦的手臂环上男人的腰,将他抱紧。
男人抚摸少年发顶的手顿了一下。强忍住从后腰升起的麻嗖嗖的感觉,他干脆将掌心扣在少年头顶,把他按在自己怀中。
从远处看一副兄友弟恭的和谐场面,实际他藏在袖管里的手臂上已布满鸡皮疙瘩。
“是的,我是哥哥。”
“哥哥,我好怕——”少年的身体颤抖不已,软软的哭腔听上去很是可怜,男人却心惊胆战。
遭了,要尽可能避免与虫种的体液接触。
男人下意识扶着少年的肩膀,将他推开。
少年的哭声戛然而止。他呆呆地仰头看着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眨了眨眼,沾湿睫毛的泪珠簌簌落下。男人赶紧挪开双手,放开少年。
“咳。”男人尴尬地咳了一声,迅速脱下染上湿渍的外套,披到少年身上。
少年抓着过大的外套不知所措。
“你穿的太少了,哥哥怕你冷。”
“谢谢哥哥!”
少年信了,开心地道谢。甜甜的笑容太过耀眼,男人转动眼球避开视线。
“……嗯。那个,你饿了吧?那边有饭,赶紧去吃吧。”男人手指摆在地上的木盘。
少年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抓着凉掉的面包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时不时捧起脑袋大的木碗喝上两口稀汤。
趁少年在大快朵颐,男人悄悄瞥向歪倒在地上的木头长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长杖,没收了少年的武器。
哥哥要保护妹妹,所以木杖归哥哥,这很合理。
“哥哥。”少年叫道。
男人心下一惊,表面不起波澜。
“哥哥在,怎么了?”
少年把木盘往男人的方向推了推,“哥哥吃,我、我吃饱了。”
男人扫了一眼,面包和汤都刚刚好剩一半。他还以为少年会都吃了,毕竟虫种的食量远不止这点东西。
“咕~”
似乎回应男人心中所想,少年的肚子里发出一声空响。
少年窘迫地捂着肚子,面上有些羞赧,嘴上却在逞强。
“是、是因为吃撑了,肚子才会叫。”
“你吃吧,哥哥不饿。”
“那就留着,等哥哥饿了再吃。”
“……行吧。”
吃过东西,少年面向男人侧躺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眸子里闪烁着幸福的碎光。
他裹紧身上属于男人的外套,手脚都蜷进去,只露出颗毛茸茸的头,又甜又黏地诉说着“妹妹”对“哥哥”的依赖和崇拜。
“好久没和哥哥一起吃饭、睡觉了。唔……过去多久了?”他竖起一根、两根、三根手指,数到五根,想了想又一根根放下。这个动作做了很多遍,想来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了。
数着数着,他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说道:“哥哥不要再丢下我了,我要和哥哥在一起……呼——”
男人沉默半晌,隔着外套兜起少年,单手抱着,另一手握着长杖,向着虫巢外走去。
虫灾的爆发对他们这颗星球的通讯系统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曾经家家户户都在用的量子通讯如今竟成了奢侈。又因为虫种对电磁波十分敏锐,他们连无线电都无法使用。幸好这片森林他很熟悉。
少年中途醒了又被他哄睡,好不容易走到巡逻点,坐车回到基地。男人一边吩咐旁边的人“去叫哈里”,一边抱着少年快步回到办公室。
启用全球仅剩的一条跨星通讯线路,几度辗转才被接听。男人耐着性子说道:
“虫灾抵御工程地成为了他的监护人。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却从不开口交流。他只在学者过来记录古语言时,协助翻译。
尽管他们之间话已说开,不存在哥哥妹妹的关系,但他们仍会抱在一起,谁都没有拒绝。
他们之间存在某种无须言说的默契。明亮的光照耀在他们身上,就像将他们所在的空间单独分割出去了似的。
光芒升起又消失,最后的工作终于完成。
厚重的门将所有热闹驱逐出去,在一片静寂的黑暗中,舒昂聆听着少年细弱的呼吸声,面容冷峻得像是冻霜的石板。
怀中的小人动了,他抬起手,摸了下箍在喉头的项圈。从他指尖接触的地方开始,金色向四周蔓延。
舒昂只眨了下眼,全然化作金子的项圈就骤然崩碎,化作齑粉。
“要走了吗。”
“嗯。迷惘的魂灵在外游荡已久,是时候回家了。”奥罗利尔撑着男人的腿和地面,略显笨拙地站起身。通透的舷窗勾勒出他的轮廓,舒昂仰着头,静静地看着他伸出右手,木头长杖神奇地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
少年去意已决。
对于一个不想活下去的人来说,永生不是赏赐,而是最恶毒的惩罚。更何况,还有无尽且枯燥的痛苦在等待着他。对他来说,死亡是最好的答案。舒昂想要说服自己。
但不能。他是个混蛋。
他私自替少年决定了他的命运,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