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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在审讯张穆的工夫上花了不少时间,断断续续得有好几个小时,刚开始他拒不承认自己的罪行,任凭警方怎么询问都撬不开他的嘴,还很冷静地抛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说的那叫一个事不关己。
审渴了,他就指明要喝水;审饿了,他就说自己得吃饱饭才能继续回答问题;觉得累了,他就亮出无辜的一面,称自己要去洗手间。反正就一直用这种气人的方式和警方兜圈子、磨耐心。
但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再周密的计划也会有疏漏,一个普通人再怎么也不可能斗得过一群经验丰富老练的警察,很快他说的话便出现了自相矛盾的地方,再加上司法鉴定中心那边给出的结果和梁媛媛本人的证词,事情变得容易许多,警方逮住机会,就将他筑起的谎言高墙逐一捅破。
眼看谎言被戳破,他又开始一个劲儿地把锅往梁媛媛的身上甩,说从始至终都是她的主意,自己是受她蛊惑,她在撒谎。
说实话,我倒是挺佩服他在面对如此强硬的证据和漏洞百出的口供前还能装作无事地推卸责任,不过他显然还是低估了梁媛媛的骨气。
梁媛媛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欺负,当她得知张穆将莫须有的罪名都安到了自己头上时,失望透顶,冷着眼很是不屑地说了句“小人做惯了,在哪里都遮不住那股恶心的味儿”。
又在一番思索后,她毅然决然地向警方抛出了一个关键信息,声称自己有一段特别重要的录音在手里,是她和张穆之前的谈话内容。在此之前,她并未敢向任何人提起。
里面清楚地记录了他们从头到尾的谈话内容,包括张穆是如何威胁她,如何计划对我进行构陷,如何做收尾工作,整段录音非常完整,后续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张穆听到这段录音后脸色大变,就连说话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利索了,此刻的他跟平时的他大相径庭,平时那个举止有度、幽默风趣的张穆仿佛已经消失,现在站在所有人面前的,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只知道宣称自己是无罪的人。
看他的反应可能也是没有意料到自己会被偷偷录音,面对这么几个实打实的证据,再嘴硬的人也抗不住,他终究是没能抵得过盘问,承认了自己的所有罪行。
据他交代,他原本的计划是在聚会时引诱我喝下融了药的酒,再让提前联系好的“代驾”把我送到酒店,并用梁媛媛的身份证办理入住,自己则完美脱身。
可没想到,关键时刻梁媛媛却突然反悔了,两人在房间里争执不下,他气不过,便用提前准备好的迷药将她迷晕,和我扔到了同一张床上,然后甩手走人。这样一来,即使日后我们再有威胁,也会因为事情已然发生、自己名节不保而选择沉默。
但他好像忘记了“一山更比一山高”这句话的含义,忽略了警方的力量,更忘了我并非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他对此很有信心,以为我们之间多少会有点什么,可实际上我们什么也没干。
我有后援,并且直接选择了报警,最后清清白白地站在这里听完他最后的狡辩,不给他留任何得意的机会。
从警方那里了解到的信息和秦知远说的基本不差,只是没想到张穆报复我的理由竟然那么荒唐。除了工作上和相亲的那些事,甚至还用上了算不上是理由的理由,什么嫉妒我拥有完整家庭、前途坦荡、比他优秀……可笑又不切实际。
明明完全没有必要的,还非要以那种方式来葬送自己的人生,何必呢,但凡多花点心思在正道上,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时间,我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做了小半辈子的透明人,竟然还有人在意我这狗屎一样的人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只不过最令我没想到的是,梁媛媛受张穆蛊惑竟是从她主动约我吃饭的那段时间就已经开始的。
据梁媛媛所说,她之所以会答应张穆最开始的点子,是因为被张穆发现了她对我有意,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总是私下鼓励她,并频繁给她出主意。包括找我问工作上的事、经常和我开玩笑、了解我的喜好、约我吃饭、还有这次在酒店发生的事。这些都有。
怪不得她约我吃饭那天突然比往常更热情、更主动,甚至无视公司规定也要和我表明心意,原来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
她向警方坦言,自己之所以最开始无条件相信张穆的建议,只是因为喜欢我,想和我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却不知道张穆是有备而来。
他从一开始接触她,都只是为了伪造我与公司女员工存在不正当关系的证据。
无论怎么想,我都觉得这很戏剧,至少对她来说,参与这些都是非常不值当的事,她是个很好的女孩,拥有的应该是暖黄的人生,该走的也是旷野大地,而不是踏足泥泽,更不应该如此轻贱自己。
一直都觉得,感性这东西弊大于利,现在看来确是这样,正是一昧的感性给她带来了诸多不幸,这很糟糕,她或许需要一个好好思考的时间。
梁媛媛会中途变卦的原因也很简单,她说是因为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觉得有愧于我。说约我吃饭那次就不应该听从张穆的诱导,否则也不会回不了头。
自从听取张穆的那些办法以后,就已经完全偏离了她正常的人生轨道。她一再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恐惧,不再敢接触我。这几个月的时间,她甚至想逃离这里,可张穆的威胁总是会一次次的扎进她的皮肤,深入骨髓。
原来,正是因为那次吃饭,让张穆趁机偷拍下了我解开缠在梁媛媛衣服上的头发时的照片。由于照片拍摄的角度非常巧妙,所以让我俩看上去特别亲密。
张穆曾向她直言,如果照片被传到公司,肯定会对我们的工作和名声造成影响,轻则停职降职,重则开除,让她自己从中掂量。她害怕我会受到牵连,所以面对张穆的胁迫一忍再忍。张穆便是拿准了她会妥协这一点,所以一再强迫她做违背本心的事。
可这次的要求实在过分,且已经涉及违法犯罪,这也终于让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不傻,知道真这样干了面临的会是什么,她不能一错再错,以至于再也无法回头。于是在最近一次的线下交谈,她偷录下了整个过程的录音,并在把我带到酒店房间后就准备自行离开。
不过计划进行到一半的张穆又怎么会轻易放她走。张穆早就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并且跟在他们后面去了酒店,在发现梁媛媛临阵脱逃后,他又开始用从前那套手法威胁她。
渐渐的,两人在房间起了争执,张穆便趁她不注意,掏出提前放在口袋里被喷满迷药的方巾,将她迷晕和我扔到了一张床上。
可奇怪的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当晚我的药效并没有如期发作,反而是离开房间后才有的感觉,于是就这样误打误撞地脱了险。
不敢想象,要是在酒店的时候我没有保持清醒,后果会变成什么样,恐怕连能否这么冷静地站在派出所都是个问题。倒也多亏药效发作的慢,否则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们都为案子忙碌的同时,周韵之一个人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了好几个小时,这期间从没见她起过身,也不见她干别的事,就一直保持那副样子样不知疲倦地等,等到张穆铐着手铐从询问室里出来,她才终于起了身。
她走到张穆面前,静静地凝视了一会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面庞,几秒难以置信的眼神就像是在用残存的情愫描摹面前之人的轮廓,这或将成为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注视。
凝望间,她的眼尾悄然留下两行清泪,而两道清晰的泪痕此刻就像是一把利刃,要在无声的垂涕中斩断这段本就不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