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将(1 / 8)
昔秦逐鹿中原,扫定六合,二世而亡。诸侯纷起,项羽称霸,刘邦得汉中、巴蜀,是为汉王。分封已定,张良回国再事韩王成,汉营大将军位空悬。——序
拜将
槌头击打在印花鼓面,咚咚之声响亮沉阔。天边呈现出一派辽远的穹灰色,与连绵蜿蜒的群山相接。三军列阵,持枪鹄立。皓日当空下铁白盔甲熠烁如鳞,红黑的汉家旌旗迎着风,猎猎飘扬。
黄道吉日,拜将时。
韩信站在军中,心底升起期待和激动。目光从前排军士的肩膀和枪戟上抬,可以望见坐于高台的汉王,刘邦。他的君主身着红袍,手旁案上是将军印。他看不清印绶雕刻的兽形,却能依稀看到汉王的眉目。淡眉凤眼,高鼻薄唇——这是他邯,却在继续攻打时被阵斩于城中。士兵四散而逃,他没有,反而回到项羽帐下。项羽封他为执戟郎中,其实也就是个看大门的。从渡黄河破釜沉舟到鸿门设宴,他屡屡献策,项羽不听。
他无法施展才能,于是转而投奔刘邦,可惜还是不受重用。
韩信原本自己以为永远当不了大将军,然而萧何月下一追,他意识到事有转机。不日,汉王就决定拜大将军,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霎时站起,千言万语难形容心潮澎湃。
刘邦递给他印绶虎符,他在庄严连绵的群山前受封,从此选定了一生效忠的人。
他一开始,分明只是对汉王心存感激。不曾想到,往后春情缱绻、爱悦痴嗔,都与刘邦有关了。
刘邦说,“韩信,我此时得你好嫌晚。”
拜将之后的召见长谈,汉王倾身过来,眼里都是盈盈的高兴,“你果真是大才!”
他被刘邦握住双手,心里也是受赏识的欣喜。汉王眼瞳中满满倒映出他的身影,当时悸动是为从未如此被重视,但那夜烛火对坐,又何尝没成为日后暗慕的楔子。
情愫落地生根的先行表征是依恋,大抵还要追溯到解衣推食的时候。
那是在韩信申军法之后了。
刘邦重用韩信,常与他对谈。七月流火,盛夏时节。韩信轻薄衣裳,到了夜间才觉得有些凉气。但也还好。可能就是一瞬的瑟缩,汉王捕捉到了。刘邦解下外袍,给他披上。衣裳盖在肩头,带着另一人身体的温热……陌生的感觉。他觉得惊讶,出于礼仪下意识地想要道谢,抬头又撞进刘邦弯弯含笑的眼眸。
汉王是爱笑的,至少韩信频频见到。或许出身草民,刘邦与项羽截然不同。没有盛气凌人的傲慢,总是如此的平易近人。
“莫着凉。”刘邦温和地说。
他年轻,不怕的。韩信用余光看了看外袍,只觉得被遮蔽的手指都无处安放。
他说,谢大王垂怜。
晨间离开时还衣,刘邦道你披着便是,他自然不能得寸进尺,披着汉王的外袍回营。摇头解下时,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莫名带三分不舍。不知是否是留念余温。
几乎没有人待他这样过。
之后刘邦又召他坐谈。谈军情,谈天下大局,说累了,就随意闲聊。刘邦没有王侯的架子,言语中让人如沐春风。聊到饭点,便留他吃饭。在淮阴时韩信曾在南昌亭长家蹭食,亭长妻子用空碗候他。这些都早已过去,韩信不放在心上。但当刘邦给他夹菜时,他难免的,又是一愣。法只是快速撸动吗?感觉……不会……
可是汉王的薄唇应该会一开一合地喘息,那两瓣薄薄的唇肉不似能咬的样子,下唇阴影是窄窄一抹。开齿关太僭越……好像耳垂也是薄的?不像别人圆润有肉,情动时会泛上粉红吗?那里、听闻刘邦久经情场,那里是紫红的吧……茎身、菰冠、铃口。啊啊……
指尖逐一滑过,温度炙热。柱身坚挺,手掌能感受到上面凸起的青筋。拨弄着前端的冠状沟,小眼会流出清水……
刘邦的手是修长宽大的,他见过,指甲圆短,淫靡的液体会在指尖拉丝……那是什么姿势呢,手指自然向内蜷缩吧,拇指正常弯着。只是关节弯曲没有抵肉,手心是——说不定是巾帕。
性器喷射的当口大概有一声满足的喟叹,沾了精液的帕子被揉成一团丢弃。
爽快过后,那双凤眼会眯起吗。其中有没有未散的欲色氤氲。
韩信咬了咬唇。舌头碰到有些干燥的下唇,他用牙齿撕下一小块起皮,产生细微的痛感。臣子怎能有非分之想。
唇肉被咬破了,嘴里一点铁锈般的血味很快消失在口腔。
倘若不说,便算不得不轨。
今夜全当胡思一回。次日……明面上还是清清白白的君臣。
韩信如此心忖。
可他不知道,情窍初开的人眼神有多热烈。久经情场的年长者看得出。
刘邦是一阵之后发现了韩信的心思,当时尚不能确定。
起初给韩信披衣时,青年人眼中分明只有陌生和惊讶。他不动声色地盖好衣襟,坐回位子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据说这小子少时丧母,这些年应该受没什么人照顾。
后来经常对谈,熟稔了韩信也放开许多。年纪轻,有时候急切展示想法,一说就停不下来了,告一段落呼口气,刘邦适时地递上一杯水,温言道:“将军慢慢说,寡人听着呢。”
韩信感激地接了,低头喝水抬着眼,眼睫忽闪。刘邦觉得这是双明亮的眼睛。黑白分明的,清澈。阳光映在眼白上呈现出一种莹润的细碎色泽,让他想起来年少家乡那条溪河底下的白卵石。他坐在韩信前面,韩信偶尔会瞟到他,但那完全是无意。后来就总是若有若无地看过来,刘邦曾捕捉到——匆匆忙忙地收回,眼珠转过去简直如同灵动漂亮的圆珠。长睫眨动急促,像春天田野里,花尖上黑蝴蝶翕动的翅翼。隐约将飞离的姿态。
韩信身上有着蓬勃的生命力,何况有才。刘邦乐意和他在一起。有事没事召一下对谈,慢慢发现对面人又拘谨起来。不是刚开始对尊卑的恭敬,而是刻意的回避。刘邦爱看人眼睛,眼神不会骗人,就算用眉毛和嘴唇的动作遮掩,他也能挖出底下的隐藏的真实情感。他发现,哎,将军眼里明明是恋慕啊。
手伸过去要愣半拍;拿东西经过身侧,悄悄别过脸,耳尖有一点粉。
这不是羞涩是什么。
刘邦自认没有自作多情,他看人还是很准的。而且发现韩信心思后,揽镜自顾——诶呀寡人风貌还是不减当年嘛。他先是思索了片刻,仔细想了想和大将军在一起的后果,然后得出结论,没有什么后果。何况——
以前怎么没发现韩信长得挺俊俏呢。
也不是这样说,邯必会防守子午道,以防汉军直捣黄龙。刘邦说嗯。
他们就着将来的事一通探讨,地图铺在桌案,图上满是朱笔勾画和批注。韩信手指在关中画圈,鞭辟入里精妙绝伦地阐述计谋,刘邦深觉有理,提了几个问题,韩信一一回答。最后说请大王放心。
刘邦笑了,“我自然相信将军。”
公事实际上已经谈完。韩信的手还搭在那里,刘邦跟没看到一样,手指指向关中。指尖与韩信的相抵。他轻描淡写道:“若要东出,必须吃了关中。”心里知道这是没话找话。
“……是。”韩信不自然地向后挪了挪手指,只当刘邦刚才用力过猛,无意挤到了。汉王的指尖温暖而干燥。
刘邦还在想这小动作是不是太生硬了,韩信已经收回手,样子又不像抵触。
他倾身试探,韩信下意识往后靠,微微后仰竟似被逼退。
害,这叫什么呀,也不至于如此疏离吧。
刘邦放缓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