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分守己当昏君 第39(1 / 2)
姜离不免想起?她那恍如隔世的工作单位,有个后勤科的职员只干一件事:负责给大家每年两次发过节的购物卡。平时就?完全没事干,不但工资照领,还拿的是平均奖,有时候比累死累活的业务人员拿的还要高。姜离当时羡慕毁了: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工作啊。同事:你要是领导的表弟也可以。没有岗位,可以创造岗位嘛。光禄寺的空饷情况大致如此。朝廷拨给的厨役工资就?九千多人头的,但其实,真正在干活的厨子,不过九百人(于谦:这还是乐观估计)。再?加上于谦说?的第二条——论起?来这世上踏实干活的人,有时候也是倒了血霉。原本光禄寺这九百人就?要干九千人的活,结果很多朝廷官员,还有内外?宦官,还喜欢去光禄寺逛一逛,看到好的厨子就?‘借’回自己家用起?来。光禄寺更忙不过来怎么办?没办法,光禄寺本来就?烂嘛。何况这种事大家都在干,约定俗成了嘛。至此,姜离顿改要惩罚光禄寺厨役消极怠工的想法:如果以宴席粗陋问罪光禄寺,倒霉的只会是那部分没有门路没有后台,被?迫打两份工的社畜。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但这听起?来,确实是件深根滋蔓的事儿,需要对官场既了解,又不畏又有手段的人来料理。姜离目光落于谦身上。于尚书?肯定是能办好这件事的,但他?也太?忙了。姜离的脑海里冒出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诶嘿,王恕脾气又刚又喜欢骂人,这不正好就?是他?专业对口了吗?然而事与愿违,姜离这回并没有用上王恕——“出居庸关监察粮草运输事了?”这次来回话的是吏部尚书?王直。他?是几朝元老,面圣时见到竟然有嫔妃身影坐在一侧,还在运笔写?字,差点就?惯性上头开谏。不过很快生?生?止住。然后开始催眠自己:没问题,陛下眼睛时好时不好,当然需要贴心人在身边照顾。底线要灵活,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但听到皇帝问话时,王老尚书?还是吓了一跳。祖宗!您怎么想起?了王恕!于是回禀把王恕调任边关了。姜离:啊,原来如此——大概是为?了保护王恕吧。毕竟中元节的时候,王恕官帽笏板都摔了,指着皇帝开骂。只是那一天发生?了太?多事,皇帝根本无暇处置一个小御史?。估计王直就?是因为?这个,才赶紧把王恕弄去外?任吧,还是前线。这样皇帝就?算想翻旧账也得缓缓。说?不定时间一久,就?把这茬忘掉了呢!姜离原以为?已经摸透了王直的心思,其实王直尚书?心里还有个缘故:除了保护外?,也实在怕皇帝看到他?,想起?之前被?王恕的热血谏言带动到热血勤政。那还是距离产生?美?,两人就?不要相见的好。“臣斗胆请教陛下,要用王恕为?何事?”听皇帝是为?了光禄寺作恼,王直脑海里倒是立刻有了人选。“臣有所荐,但……”王直顿了顿:“那人目前还在待罪刑部。”姜离感兴趣:说?来听听。王直推荐的人是前任刑部侍郎金濂,为?人以刑罚严苛脾气暴躁著称。今年调任户部后干了件大事因此下狱——因为?去岁有不吉天象,年初皇帝曾下过旨意减免三成税。金濂内心:皇帝你有没有数!这几年朝廷四处用兵,麓川那边差点耗空了国库,今岁显见与瓦剌还有一仗。这时候你搞什么一下子减税三成,到时候朝廷上下喝西北风去哇?算了算账后,金濂决定不按皇帝的说?法做。没错,他?作为?户部侍郎,竟然敢上下欺瞒,这道圣旨他?自留了,对户部尚书?王佐说?您放心把事儿交给我,但其实根本没下发公?文,地方上根本不知道!于是照旧年收了税。这件事捅了出来,朝上也震惊了:这胆子真大!而且你图啥呀,这税收也没进了你的腰包(如果他?敢私吞这三成税,真的是凌迟也不过分),但正因为?他?自己居中没拿,才令同僚震惊。金濂自己倒是坦然坐牢去了。主打一个我可以去坐牢,但非得把国库攒起?来。而如今,朝上确实也用到了这笔钱。这件事的对错,没有人能完全判断。对国库对今岁用兵自然是好的,但对于很多本来有机会少交钱粮,今岁原本能过的宽裕点的百姓,肯定会恨死金濂。故而金濂这个性子,王直实在不确定让他?再?去户部对百姓好不好,会不会只重国库而征税伤民。所以哪怕现?在户部也忙的底朝天,金濂还在蹲大牢。但……假如皇帝要刮光禄寺,王直觉得,金濂简直太?合适了啊。没有往光禄寺塞人的王老尚书?,很愉快向皇上推荐起?了金濂这个要钱不要命的大杀器。姜离当即拍板:“那就?他?吧,让光禄寺把朕的钱都吐出来。”王直尚书?应命,直到走出安宁宫,才想到一事:嗯?皇帝方才说?什么?
‘朕的钱’?等等,光禄寺所有采买,不是都走国库户部吗?皇帝发这么大火要动光禄寺,不会是想自己居中捞钱吧。不会吧,不会吧,希望是他?理解错了。安宁宫。姜离接过高朝溪手里的桂花,停了歌舞。对眼前美?人笑吟吟道:“人一会儿就?到,你也见见,应当是个有趣的人。”“他?今日回什么,你都细细听着,来日你也好与他?盘账,也别叫他?糊弄了咱们去。”一件事要做成,除了有在外?做事的人,还要有在内审核接对的人,缺一不可。哦,要问姜离是什么人:中间人。高朝溪从前既做过张太?皇太?后的女官,也协理过后宫细务,简直是个王熙凤加探春式的人才。就?从光禄寺开始放手试试吧。况且金濂显然是个有大主意的人,也不能没人看着。果然,金濂第一次面圣,就?展现?了对敛财与众不同的狂热。与王直对‘朕的钱’这三个字不太?敏感不同,原本老老实实垂首等着皇帝吩咐的金濂,在听到这三个字,简直就?像老鼠踩了电门,立刻抬头敏锐跟姜离强调:“陛下,光禄寺那是官中的钱。是国库的钱!”光禄寺每年可不是从内宫支领银子,而是每年‘支付户部官钱’,再?行采买之事。那打挖光禄寺硕鼠后弄出来的钱,也就?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姜离开门见山,并且一上来狮子大开口:“三七分?”到底是抗旨坐过牢的人:“陛下!恕臣不能从命。”我还是去刑部蹲着吧。姜离抛出恶魔的果实道:“若是与朕分银,朕会赐你一把尚方宝剑,万事从便。”金濂沉默下来。面上安静了,但看他?表情也知道,只怕脑子里算盘珠子要打出火花来了。是的,若无尚方宝剑,背后若没有皇帝做金靠山,他?自己怎么可能得罪朝上一半人?而且,有皇帝的份子在内,他?也不怕皇帝心血来潮,搞了两天不搞了。金濂是非常现?实的:只有利益捆绑是最靠谱的。姜离与他?的想法是不谋而合,况且,姜离也是实实在在有用:娱乐事业,出版行业,餐饮行业,哪个不是烧钱的啊。“但三七肯定不成。”两人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高朝溪还在旁起?草了‘合同’。而金濂吓了一跳:他?进来后先?是垂首回话,后来则专注于跟皇帝掰扯钱财太?过投入,都没发现?旁边还有位娘娘安静坐着!此时不知该不该请罪方才没有避讳。就?听皇帝道:“正好认一认人——你交的账是要被?审的。”金濂在震惊中呆呆应了一声:“哦。”不过,跟钱有关系的事儿,金濂就?不呆了。皇帝既然想要钱,那必须把责任给他?背起?来!金濂都不需要回去翻文书?,当场就?开始跟皇帝告状:他?当年可是干过刑部的。脑海中想告的状太?多,金濂都有点过载,理了理思绪,才决定从一个口子开始破局——金濂先?举了个小例子:“臣去岁在刑部经手的最后一案,恰就?是有御史?告发光禄寺一八品官员,贪吞年节下祭祀先?帝们的‘鹅银’四百两。”比起?动辄百千万的贪腐案,四百两看着不多,但这只是一年到头几十场祭祀里的一次祭祀,而且只是祭祀里的一种物品——大鹅,就?贪这么多。类比去推就?行了。而金濂要说?的,并不只是这种小的贪污,而是光禄寺最大的保护伞与销账法宝——祭祀所耗。他?拿出今年做户部侍郎的案例:“陛下可知,今年光禄寺给户部的报账,单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