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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雨,雨打檐窗。
你喜欢平和的雨,不喜狂风呼啸、电闪雷鸣的大暴雨。
同样是雨水,一个令你沉静,一个使你更感焦心。
这老天非要与你作对,你心情不好,祂还给你倒盆冰水。
鱼对水很挑剔的。
什么也想不出来。
眉弓紧锁,双目凝视窗外自桌灯反射回来的雨光,耳边净是震慑天地之恸哭,与磅礴的雷。
又湿,又痛。
曾经失去过的左腿如今又在暴雨中被灼烧,那场爆炸远没有结束,乔鲁诺为你制造的这条腿跟假的一样,你抚摸起那被尖利空气侵袭的关节处,讨厌这喜怒无常、神经质似的二月天。
天空在下猩红色的虫雨。
房屋被虫子掩埋,你在漆黑的夜坐了一整宿,太阳的温度烧退血虫,腿部骨肉的疼痛才好些。
精神浑浑噩噩。
吃了好多棒棒糖,感觉牙齿要坏掉了。每当这时,精神会清醒一些,就开始想要快点结束。
你也不知道是要结束什么。
是昏暗的天,血腥的地,亦或是昏迷的意识、螺旋一般的时间?
沙子又在响,莎啦啦,窸窣窣。不再是远远的,拥堵在耳朵里。沙子撒在大脑里,干扰你的认知,你好想把脑壳锤烂,将里面的沙子倾倒出去。
倒计时愈来愈近。
眼睛细数离三月底还余多久,天地在倒旋。
烟灰色,大雨将城市笼上一层灰。也许是你的眼睛看不到了,四周雾蒙蒙,光也是灰色,太阳也是灰。
总是被邻居先生捡回去,脚好像不能动了,总是走不回家。
『别哭了……』邻居先生擦你的脸,『看着真可怜人,有什么事情,和我说说啊。』
你蜷缩成一团,身体打成卷,腿在阴湿的天气中还很痛。
邻居先生陪在你身边睡觉。
你什么也没法说。
二月底,你再次踏入那家餐厅,一切都很熟悉,黑手党们正在那桌吃饭。
你站到布加拉提身后,布加拉提回过头,他们都很震惊。
『你怎么来了?』米斯达首先开口,『我不会出幻觉了吧?!你居然会主动找我们?!』
『怎么了啊,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纳兰迦担忧地问,『没休息好吗?』
一个月没见面,他们一点没变。
『我有事要说。』你道。
布加拉提给你拉来一张椅子,问你要喝点什么,你摇头,这里又没热的。
好久没说话,纳兰迦问你要说什么。
大脑要分裂一样,沙子吵得你无法组织语言,耳膜内部都是雪花屏的音效,你喘几口气,说自己有一项任务。
『任务?』
『拯救世界。』
“???”
他们都一脸“你在说什么?”、“你脑子没问题吧?”。
有问题。大脑的确出现了问题,是从哪里、从何时开始的,你不知道。
『三月末的时候,你们会发生一件事,持续一个星期,会有人死掉。』你一口气说完。
他们更是懵。
『什么……?你在开玩笑?这一点也不好笑,你是在诅咒我们吗?』福葛皱眉,『怎么证明你说的话?别告诉我你能预知未来。』
『我没法证明,也不能预知未来。』你说,『我有一部分信息,但是如果超出哪些信息,我就不知道。』
『我可以提前把信息给你们,但前提是你们要和我合作,确保没有人员死亡以后,你们要帮助我阻止2012年世界末日。』
圆桌上一阵沉默。
『你别告诉我,你是遗落在民间的玛雅人后裔。』福葛略带讽刺地说。
『对,没错,我就是玛雅人。』你点头,『但因为族人都死了,我没法证明。』
从你开口说话时就呈待机状态的布加拉提此时转头看你,头顶亮出一个“?”。
『真、真的吗?!』纳兰迦慌张地咬住叉子,『2012年真的是世界末日?那我只能活十一年啦?!』
『纳兰迦,不要顺着这个人的话!』福葛拍案,转头看你,『你怎么证明自己没有别有用心?』
你没法证明。
『福葛说的对,这一切听着都很荒谬。』阿帕基睁开眼,皱眉出言,『先不说什么毁灭世界……你说你有任务,我怎么知道你的任务是保护我们而不是杀了我们?你明白和黑手党合作的意思吗?你怎么保证,这项合作对我们全然都是好处?』
“……”
你呆呆看着他。
『虽然你看起来很弱,但我不会因为你看起来是个弱女子就对你没有防备。』
阿帕基换了坐姿,以一种你从未见过的表情注视你,你不明白这种表情,只觉被刺得难受。
『假设你说的是真的,三月末会发生一件会让我们死的事……我怎么能肯定你不是以此为借口,来获取我们的信任?』
阿帕基向你贴近,发丝自他的肩膀滑落,灰白的世界里,唯有他的这双眼睛保留着梦幻的光彩。
『一个看似很无害的美丽女人,往往最危险、最致命,总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勾引其他人围着你团团转……你故意接近我们、玩弄我们,有什么目的?』
模糊的眼前一片华白。
『况且……我实在讨厌你这个样子,装纯洁,我不可能轻而易举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你这种人。』
天边一道惊雷。
煞白的刀刃将世界一劈为二,刀子砍断了天,砍断了地,也砍断了你架在脖子上的脑袋。
待你回过神,自己早就跑出去了。
还是逃跑了。腿还在抖,颤颤巍巍,支撑不住,你跪到地上,趴到地上。
周围是淅淅沥沥的雨,地面坑坑洞洞,泥坑之上,是薄薄的一层水,与水洼。
你等着来一辆车把你给撞死,趴了半天,也没一辆车过来。
路边也没有人。
你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四周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你想象出来的。那些人真的存在吗?还是说这些都是自己得了精神病之后造出来的癔梦。
又等了老半天,什么也没发生。一直趴在地上很滑稽,你又爬起来,拖着身子,挪到门面房的附近。
下大雨,多数门面房都不开,意大利假期总那么多。遮雨的檐都还在,但你不想遮。
垮坐到石阶上,你呆愣愣地看着,干脆被这场瓢泼大雨砸死算了。
脑袋里蹦出一个人,骂骂咧咧地指天说着什么,你安安静静缩着,什么也没想。
衣服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