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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市集上人流如织,很多人和他擦身而过,大道上车水马龙,拥堵得水泄不通,如果被琳琅满目的商货晃花了眼,一不小心就会被车辙压了脚。若是还掐着隐身诀,经常就会被人踩掉鞋子。
但这才过了几年,已经是字面意义上,门前冷落鞍马稀,西市的市井商楼间,萧条一片的荒凉景象了。
搞毛啊?李宥到底怎么修宫殿的啊?几年就能把长思城整成这副鬼样子?而且长思城出了这种乱子,墨竹山居然都不管的吗?
于是李凡就和那酒楼的掌柜,端菜的小二,弹琴的戏子,乞讨的老者,甚至邻桌喝茶的探子们都聊了聊,问了问,也大致明白了最近几年离国发生的情况。
怎么说呢,长思城内民生凋敝,不能全怪到李宥那小子身上,但这家伙从旁起到的作用,不说是罪魁祸首吧,但也得说是雪上加霜了。
好吧,国主不就是想住个新房子么,不就是吃喝玩乐享受了几年么,那又怎么了。堂堂十二国的藩主,一人之下万人,连这点钱都没有才是大问题好吧!而且某种程度上说,土木工程还能算拉动内需,促进第三产业的发展咧!
假如是太平之世,一国之主带着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纵情享乐,不乱折腾百姓的话,还不至于把国家败掉的。
但已经说了很多次了,现在是乱世了。
于是长思城遇到的最大问题,不是国主的不作为和贪图享乐,甚至也不是朝廷腐败,尸位素餐,土地兼并之类的大格局,而是更纯粹,更直接,更惨痛的打击。
长思城的商路断绝了。
西边昆仑,北边坤国,东边巽国,三面的商路都受到战争的影响而断绝,为长思城带来无数财货的商团消失不见,资金流和物流链出现了严重的短缺。
而南边的墨竹山,最近也在全面军备,转入战略防御,观主的主要精力和财力,全都放在组织耕田,北边备战和破山伐庙这些大事上。墨竹山的修士们自己也需要消耗大量物资,生产符咒法器备战,既然在长思城也买不到资源,连南方墨竹山来的贸易路线也迅速断绝了。
这样对于长思城这个两百四十万人口的大城市,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
要知道离国这些年经营下来,土地兼并确实已经很严重了,本地蜗居在西南一隅这百万人口,大部分是为王公贵族服务的,官吏,士兵,学者,商人,下仆,手工业者。他们绝大多数都没有自己的田地,长思城外那广阔优质的田产,完全是宗室勋贵的资产,光一个郭家,水车磨坊就有四十多座,而城中的离国百姓却身无立锥之地,这就是社会的现实了。
但无论如何,靠着离国首都的地位,和南国贸易中心的优势,城中百姓可以给达官贵人们打工,可以代购转售各地财货,可以做中间赚差价的二道贩子,可以提供商旅住宿护卫维修补给等各种服务业活动,还可以搞金融服务,当铺兑换金银放利钱,那再怎么样,生活肯定是比边疆地方开垦耕田的农民要富裕轻松的。
但如今四面八方的商路断绝,资金和商货的严重短缺,自然就导致了经济的崩溃,切断了大多数人赖以维生的手段。
而更惨的还不止于此,如果商路断绝是一时的,这么多年的积蓄发展,长思城毕竟是离国的中心,而且观主也不会让这么多人饿肚子不是,日子紧吧一点还是能维持的。
但是这个时候要说明一下离国百姓,或者说仙宫子民,全天下凡人的‘义务’。
一曰赋税,一曰徭役。
这是仙尊时期开始定下的规矩了,毕竟那个时候是残酷的种族战争,有修炼资格的修行者在外讨伐妖族开拓疆土,那些不能修炼的凡人也不能啥事不做,需要生产劳作,承担维持仙宫这四宿八藩,十二支大军的后勤。
具体来说,赋税就是直接缴纳钱粮,比如国家规定且沿用至今的正税就有口赋,算赋,户赋,山川林泽税,献费,田租,资算,市税,租铢,关税等等,而地方追加的杂税劝捐名目就更多了。离国自然不必说,尤其长思城这种工商业发达的地方,赋税名目是最多的。
而徭役,就是提供劳役徭戍的体力劳动,修建城墙水利,打造军械铠甲,巡查内地周县,运送钱粮军备到前线轮换戍边。
想也知道,大修离秋宫的土木工程,都是用徭役的形式摊派的。而且工程大头款项自然全让包工头死太监们赚去了,长思城的百姓只被摊派义务的劳作,不想在家门口搬砖做苦力,就要上前线送军粮,而且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分给郭家这样的门阀世族,最后还是全摊派给西南城区的民众。
本来商旅断绝就没了收入,现在还要给国主打义务工,一天到晚累个半死连口饱饭都没得吃,自然搞得民间怨声载道,怒气冲天。
而且别忘了,同期还有一个神罡钱滥发的问题呢。
仙宫神罡钱的体系,早已经进入崩溃了。三垣已经失去了对地方的管理能力,铸币权自然也已经被地方豪强把持,不仅十二国门阀在土地兼并,掠夺商人市民的资产,私钱泛滥也已经是十二国普遍面临的问题了。
当然不仅是三垣和南宫家在用劣钱换新钱,十二国朝廷,还有地方的门阀,甚至长思城坊间的私人钱庄,都在大规模铸币,而且是劣币逐良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