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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修行就被仙宫的门阀士族垄断,本就不是穷人有资格考虑的事情。
到后来有了三大派,宗门更不会浪费资源,还会专门挑选资质优越,品级顶上的道种道子来培养,所谓的传道,也只是打破壁垒,把仙道,从仙宫门阀手里,流传到有资格的道子手中。
一开始,绝大多数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就没有接触仙途的机会。
但现在墨竹山却不一样了,
不仅是太素道,那个巨子搞出来的新东西太多了,而且是老的新的一起传,太极天太素天天外天,什么东西都印刷出版了往外扔,更有数不尽的魔胎兽肉,灵果仙丹,虚玉宝石供应到市场上,几乎只要能读书识字的,只要能努努力赚到几个钱的,无论仙凡,都有踏上正途的机会了。
可这样新的矛盾也产生了,而且是更加无法逾越的鸿沟,仙凡之别,摆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仙人和凡人,似乎从一出生就注定了。
有些道子,就是拥有资质,一学就会,一看就懂,一试就灵,你问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而绝大多数凡人,虽然托了巨子的福,能揭开仙道的面纱看一眼,却是真的看得见,摸不着,怎么求都触不到,这种入了门却爬不上去的滋味,大概比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入门,更加得痛苦吧?
用玄门的话说,是没有那个悟性和缘法,
用巨子的话说,是没有那种权限和基因。
你问郑泽天有什么办法。
郑泽天可没办法,哪怕当年的罗祖也办法。
毕竟他那个年代,凡胎蠢蛋从一开始就分流到黑莲教那边了。能加入罗教的,哪个不是三大派一级,惊世骇俗,天资绝伦的道子,就这样,看天书还是一批一批得死呢……
当然郑泽天也不是那种扫兴的小子,可不会刺激宋大有说,这些所谓雷法正传,咒文秘箓的,其实也就那回事,只要看过一遍,他就都能学会了,余下的不过是因地制宜,唯手熟耳,挑几个厉害的用也就足够,实在犯不着每一道每一法都钻研那么深入的。
毕竟堂堂罗祖的转世,今天请这一桌好菜,哪儿是为了贪图青霆宗这点东西,不过是看这师父人还不错,待他也诚心,既然两人有缘,现在又没有其他的能力帮宋大有突破凡胎,那至少助人家过了这道殒身杀劫,或者至少得至少,逗他开开心罢了。
是啊,有好酒有好菜,还后继有人还不够吗。摸爬滚打一辈子,有个晚辈在身边陪你喝酒听你吹逼,夫复何求呢?
这样的日子或许郑泽天不怎么记得了,但这份谦卑微薄的愿望,他是记得的。
所以郑泽天适时的添酒,适时得赞叹,适时得提问,始终扮演一个晚辈,没有打断酒桌边,这个陷入回忆的平凡老男人,这辈子少数几个开心的日子。
万幸的是,这一顿一直吃过了酉时,宋大有也没给鱼刺卡了,或者给米酒呛着。郑泽天也是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活过了‘上一次’大限的死劫,‘这一次’确实算是逆天改命了吧?
当然稳妥起见,还得找那个唱歌老难听的巨子确认一下。
“师父,天黑了,我去拜月了。”
“哦,这么努力,也好,去吧去吧,老头子喝醉了,嘴里唠唠叨叨的,不耽误你修行了。”
米酒也能喝醉?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是。”
于是郑泽天收拾剩菜出门,给生着闷气的土蝼补了一餐,于是这羊崽又咩咩得甩着尾巴舔着手同他和好了。
郑泽天一路沿着山道,登上青霆峰顶的雷场,回忆着‘这一次’的见闻和选择。复盘确认自己有没有错过的细节。
树影向身后退去,
阶梯由身下滑去,
夜风自耳边拂过,
雷霆从远处传响
这么顺利么。
这么简单么。
这样一次,就过关了么。
这个存档,可以就这样过去了吗。
郑泽天停下脚步,抬起头,出现在面前的尊天魔坛上,雷师之像,已在普洒世间的月光下,逐渐活了过来,青黑色鳞片逐渐显出肉色,一起一伏得抽动,仿佛在舒展筋骨,伸着懒腰。
郑泽天站在雷神的阴影里,没有抬头看向月亮。
冥冥之中,他有一种感觉,仿佛只要抬头看一眼,去了虚星天,那这世上有些事,就无法挽回了。
是的,不对劲。
还有哪里不对劲。
宋大有只是一个资质有限的凡胎,一个多年卡在金丹境的法师,连青霆峰这种过时的玄门雷法都使不出多少,那铁道镇守陆琦,到底有什么必要杀他?有什么必要,下那样的狠手?全不顾忌同门之情吗?
如果是要遮掩自己的事情,如果是要斩断因果和线索,那像处理那豹耳妖怪镇守似的,一招也就够了吧?对陆琦这样的人来说,‘凡人’,不是‘根本不值得浪费时间’么?
好像天幕拉开,月光顺着雷神的首级照下来,把复活的尊天魔降临到人世间。
看着如腾龙般跳跃的光影,男孩的脑海中,突然得,跳过宋大有的话。
‘你师父我在禺山沙场纵横,八个魔子埋伏都杀不了我,还有什么场面没见过的。’
可是,你这种本事,有什么必要派八个魔子来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