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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霁月垂下眼眉:“是二公子教导的好。”
卿玉案托着下颌,将那张春宴的请帖摊开,抬眸问道:
“明日的春宴你陪我去吗?”
萧霁月停下笔,对上他的目光:“公子不与容陵一起吗?”
卿玉案双手撑着下颌,眉头微微蹙起,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容陵和哥哥会在京畿清道,护佑陛下安全,恐怕无法顾及我。”
杂沓的脚步声传来,两位侍女端着瓷碗而来走来,恭恭敬敬地说:
“二公子,世子命我们煎了药,嘱托公子务必饮下。”
“辛苦。”卿玉案接过瓷碗与汤匙。
瓷碗上热气腾腾,难得不似往先,都是烹好了立即端来的。卿玉案心底一暖。
看着卿玉案仔细接过药汁,萧霁月无甚感情色彩地说道:
“世子对公子果然很好。”
但那两位侍女却依旧赖着不走,两相对视一眼,仰珠开始麻利地说着吉祥话:
“那是自然,今年咱老爷在荡平西蛮来犯之敌。我听说啊,朝廷可是赏了不少银两与布匹,登门道喜的人今年又要多一些了。”
仰玉附和着:“是啊,珠姐姐说的对,更何况今年世子难得回府,也算大喜之日,世子不庆贺庆贺?”
几位侍女叽叽喳喳附和许久,之前世子老爷不在时,她们几人总是说着风凉话,如今如此奉承作态,卿玉案竟有些不大习惯。
原来到了春节,她们也会为自己和兄长口周全考虑啊,虽然自己平日在外受苦,但是幸好府邸里的人都是向着自己的。
卿玉案放下汤匙,目光存有几分感激:
“这次新年,确实要办的隆重些,我之前在金缕坊给兄长选了衣物,还要劳烦二位去送啦。”
听到这话,仰珠和仰玉古怪地彼此望了望,旋即赔笑着退下: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世子还安排了好些事。”
卿玉案颔首:“好。”
仰珠和仰玉两姐妹离开后转瞬便变了脸色,但卿玉案并不知晓,只是琢磨着新年要如何操办。
萧霁月接过卿玉案面前的瓷碗,事先准备好的饴糖块放入药汁中搅合,又轻轻吹温,最后推至后者跟前。
“多谢。”
卿玉案双手捧过,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慌乱间,他悄悄抬起头,看到萧霁月也正托着腮瞧着自己,卿玉案欲盖弥彰地低下头去,连忙装作喝药忙碌的样子。
药汁温度恰到好处,饴糖中和了药汁的苦涩,又不显得太为甜腻,可以见得对方的细致入微。
想及此处,卿玉案的脖颈自后方迅速泛红,思绪也乱了起来。
看着卿玉案喝完药,萧霁月递过叠好的帕巾:
“二公子不必言谢,毕竟公子也救过我的性命。”
仅仅是救过性命……而已吗?
卿玉案的眼底落寞了几分。
“喔,对了。她们忙碌一年也是辛苦。我准备了一些礼物。我自己去就好啦,我一会就回来。”
卿玉案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抱住桌上的妆奁,朝着仰珠和仰玉离开的方向小跑着而去。
萧霁月点点头。
不远处的静心亭里,仰珠和仰玉正絮絮叨叨地谈论着。
仰珠大声嚷嚷着:“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是侯府的公子,等着世子来了,气派这么大!真把我们当伺候人的了?”
仰玉叹息:“是啊,连点赏银都没有。二公子是装听不懂吧,把银子都密下了,还不如容陵呢。容公子平日记挂着。”
仰珠点点头:“容公子也真是的,放着六扇门的大好前程不干,非要来汝南王府毁清誉来!也不知道二公子下了什么迷魂药。”
她还觉得不过瘾,继续说道:
“哼,那个病秧子快死了,把我们调到世子府上就好了。用得着在二公子这晦气地方?”
“死了就好了。”
走到石板路正中的卿玉案脚步停下。
死了就好了……
原来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吗?
他本想艰难地抬起步子,可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寒冬腊月的鹅卵石硌得他脚底生疼,手中本是不重的妆奁此刻也犹有千钧。
“主子?”
方才从六扇门回来的容陵恰巧路过,见到卿玉案双目空洞,他急忙赶过去。
可卿玉案见到容陵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垂着头,方才有神的目光如今充满了失望:
“没关系的。”
容陵蹲下身,昂头看着卿玉案担忧地问:
“主子。是哪里不舒服吗?需要我吩咐下人烹药么。”
卿玉案心里五味杂陈,他将妆奁递予容陵,再次后退了几步:
“容陵,得闲的时候,这些东西送到下房去吧。”
容陵有些茫然地搔搔耳朵,他抬起头,见到卿玉案依旧是强颜欢笑的样子。
时有冷风拂面,卿玉案垂下眉眼:
“还有,就不必说是我送的了。以你的名义便好。多谢。”
容陵张大了嘴:“啊……好。”
卿玉案沿着阒黑的小道迅速离去。
给哥哥选的衣物明天再送吧,不能让哥哥看到自己眼眶的红。
而方才放了饴糖的苦药味没有缺席,此刻弥漫整个口腔,伴随着之前在国子监受尽屈辱的苦涩渗入心底,时时刻刻揭开他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