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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白纸钱飘洒满空。
哀怨的唢呐与铁吹吹打打,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异常刺耳。
杂役诧异地抬起头。
不光是他,几乎指挥使司的所有人都以为是萧霁月下的杀手,可是转念一想,萧霁月似乎又真的不是杀害萧无崖的人。
否则萧无崖又怎么会亲定下一任指挥使由萧霁月任命,甚至是由他来料理后事呢?
人总会择最信任的人来继承衣钵的。
忽然,司礼监掌印太监岑鸿远和御史台巡察御史冶清昼忽然站到萧霁月的身前,手中还握着一轴黄卷。
冶清昼搀着岑鸿远,莹润的朱唇微微翘起,用清亮好听的声音说道:
“萧大人,别来无恙啊。”
萧霁月抬起头,丝毫不给他半分面色:“除了朝廷上,我恐怕没见过御史大人。”
“见过的。大人忘了而已嘛~”
冶清昼微阖眼眸,用苏州折扇挡住脸,旋即不急不缓地摇了摇,意味深长地说着:
“以后大人便会经常见了。”
了解冶清昼的人或许知道,冶清昼这不是内向羞涩,而是显摆钉在折扇扇骨上的流苏是金缕丝和西域红玛瑙做的。
萧霁月短暂沉默了下:……
司礼监掌印太监岑鸿远如今已经耄耋之年,浊黄的双目抬了抬,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斯人已逝,萧大人节哀,杂家今日奉皇上之命……特来给萧大人冲冲喜的。”
冲喜?
萧霁月狐疑地抬起头,一时间没有预料到情况。
不待萧霁月去问,掌印太监岑鸿远早已展开黄绫卷,徐徐念道:
“建州指挥使萧霁月接旨——”
萧霁月以及身后的数百人齐齐跪下。
岑鸿远瞄了一眼,确定无恙后,旋即继续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卿咏才之子卿玉案貌扬温良,朕躬闻之甚悦。今指挥使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良人与配。特将其子许配指挥使。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完婚。[1]尔接旨受赏吧。”
到底是谁想出的主意?!
萧霁月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万万没有算到这一步。
冶清昼瞧着他的模样,好声好气地说道:“萧大人,怎么不接旨谢恩?侯府之子入赘,萧大人可是好福气。”
半晌,萧霁月深深叩首:
“臣,接旨。”
“诶诶诶,你听说了没有,萧指挥使的丧事还没办完呢,这一道圣旨就下来了,说要赐婚!”
“哪里是给萧指挥使冲喜啊,我看那个二公子撑不过今年了,应当是汝南侯府想冲喜。”
“本来萧霁月摊上了萧无崖的命案,有了汝南侯府这个依凭,萧霁月居然洗清嫌疑了。”
……
喧闹的京畿里,有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一架不起眼的女轿慢驰于市井之中,其内一位身形孱弱、着血红嫁衣的人放下珠帘,掩面咳嗽了四五声。
帕巾满是鲜血。卿玉案脸色苍白如雪,一双黑眸黯淡无光。
对面的容陵清晰地听到他肺腔的回响,每每咳嗽一声,都是揪心的疼。
卿玉案从怀中取出两个瓷瓶,这还是当时紫阙楼里云雀和阿蝶给她的药,一个止咳,一个遮掩伤疤。
他曾千万次想逃出紫阙楼,以为这样便能见到广阔的天地,直到现在彻底逃离,他才懂得外面的天地也是囹圄。
卿玉案吞了两颗,容陵试图拍下他手中另一份药,近似央求地说道:
“公子,不能再用药了。再用会死的,公子。求求你了。”
药瓶拍落在地,卿玉案纡尊降贵地俯身去捡,抹了一点玉肌膏涂过自己手臂上的鞭痕,他疲惫地看向容陵:
“成亲,总该有点成亲的样子的。满身是伤的,街坊邻里看着不好看,给阿月失了脸面。”
“公子!”容陵呜咽着,“那谢玦明明就是寻仇来的。”
古今中外,哪有男子自跌身份作妻下嫁入赘的,而且还是下嫁给仇家,况且卿玉案的身体每况愈下,如此折腾,怕是更不能挺过去了。
应当不止是太子在揣测谢玦的身份,成婚不仅能保他的性命,他也不敢对汝南侯府轻举妄动,朝廷命官对两家虎视眈眈,能放松他们的警惕。受些口舌也无妨。
成亲以后,他要亲自将真相摆在谢玦面前。
“不光是我的意思,太子能怀疑他,皇上也会怀疑他,彼时必定要置之于死地。”
药效发作,卿玉案这才调好气息,他缓了好一会,才虚弱地说道:
“最多只是半年,谢玦就能解脱了。往后我死了,要好好护着卿同知,护着汝南侯府。往后监督你练武的是侯爷,切莫再偷偷溜出营去了。”
只要谢玦不对父兄和六扇门下手,要杀要剐悉听君便,权当是偿还当时刺他的一刀好了。
“侯爷他……”容陵抽噎着,但是还是强忍着。
“侯爷怎么了。”捕捉到容陵的异常,卿玉案又追问道。
容陵抹掉泪,强颜欢笑道:“没什么,公子,只是看着公子成亲,我……有点难过。”
卿玉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旋即点了点头:
“嗯,以后就跟在卿同知和侯爷的身边。”
容陵双手捧着脸嚎啕着:“我哪里都不去,我就要守着公子,公子是我主子,主子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