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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那边离鞑靼族好近啊,二公子。我想起小时候我逃出军营一眼就能望到那条河了。”
那时候,在燕安王的整治下,秦淮一带海晏河清、鱼米丰足、百姓安居乐业,鞑靼族也不扰乱边境,甚至还有有人提出互市互商,虽然一直并未实行,但两方关系还不至于如今如此恶化。
容陵失落了几分:“可惜啊,现在望不见了。”
卿玉案安慰道:“再想想办法,等我们救出兄长收回失地,便又能看到了。”
“好。”容陵也压抑哭腔,使劲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卿玉案看着信件背面秦淮的地图,还是有些犯难。
秦淮易守难攻,粮草辎重丰盈,怎会在短短半月就彻底被攻占?
其他兵力还在火力支援的情况下,想要在短时间南下占领秦淮一地,便只有一种可能性。
秦淮与鞑靼族只隔了一道河,想从太子的封地到秦淮,也必须要通过水路。
是啊,都是水路。
水路。
“容陵,”卿玉案的脸色沉了沉,问道,“兄长和漕运总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分歧。至于要下杀手?”
容陵托着腮,回想起当时临行时,卿齐眉所郁结的事情,回答道:
“鞑靼族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枪弹,我们的刀剑根本抵挡不住。听说那些枪弹还是舶来品,而且……战前半月断了粮秣运输。怀疑是故意为之。”
“你不觉得这个过程很熟悉吗?”
卿玉案迟疑了一瞬间,像是想起了什么,阴翳下他的神色变得捉摸不透。
容陵惊愕地抬眸:“公子是说……”
卿玉案眸色一冷:“当年燕安王被众人安上不忠甚至谋逆的罪名时,景祐帝也曾旁敲侧击地询问汝南侯,燕安王是否有谋逆之兆。你想过为什么吗?”
是了。
当年朝廷上太子拥趸也是这样陷害燕安王的,亦是底细透露军中情报,六部用所谓的证据联合上疏,道燕安王与外族勾结欲谋逆,不料鞑靼族率先毁约登岸进犯。
女墙无烽火、守城无士兵,正值欠收粮运中断。突如其来的围剿给燕安王府杀了个措手不及,大火又将其灭门。
没人知道天降的精兵是从何而来,只是活下来的人记得,那夜灼烫的大火染红了天边的云霞,死生两茫茫。
时人揣测如此精准的策划、又能在短时间出兵的人,必定是燕安王身边最熟识的人,便将苗头放在了卿咏才的身上。
那年天下缟素,万人悲恸,七日不绝的雪夜中,尚任同知的卿咏才被叫到了金鸾殿待诏,本来他想问清那只兵的由来,却被秉笔太监阗何忠故意晾在冷若寒冰的丹墀长跪一夜。
前半夜,卿咏才还在愤懑中郁郁,但一夜风雪将他胸腔的怒火彻底浇熄,他忽然明白阗何忠的刁难到底是何目的。
天边熹光骤明,应当是霁雪初晴,一声尖细的声音涌入卿咏才的耳畔:
“宣,都督府同知卿咏才觐见——”
卿咏才拖着僵硬的身躯走入,对上景祐帝疑问的目光,他知道,面前的新帝畏他有谋逆之心,便问起当时燕安王受难时,他是否出兵迎敌。
景祐帝知道,卿咏才是唯二知道那支精兵正是谢玉砌和鞑靼族密谋亲派的。
所以,无论选择“是”与“否”都会被盖上“不忠”或者“谋逆”的帽子。
当时的卿咏才长长稽首,许久才抬起头,只是颤抖着唇片,只是回答了一句话:
“燕安王谋逆一事已盖棺,城外敌军未至,卑职恐生变故,故此……先诛其寇,退而为陛下守城。”
他的额头重重磕下,滚烫的鲜血染红白玉石阶。
听到此句龙颜大悦,景祐帝连忙赐下封赏。
“所以,谢玦恨我的恨没错。我若是死了,他自然会放下许多。”
在父亲书信的最下层,还垫着一封信,他一目十行地扫过,只是看到半截,一阵酸楚漫上心头。
萧瑟的秋风将落叶吹散满案,黯淡的烛火下,他轻轻放下信件,忽然释然:
“……原来是他。”
容陵不住地摇头:“侯爷不是那样的人。世人皆知侯爷赤胆忠心。怎么会侯爷杀的?”
门外不知何时已经下起瓢泼大雨,银练惨白的光亮斜入书房中,料峭刺骨的寒意穿梭过卿玉案的衣袖。
一行身着夜行衣的刺客,卿玉案秉烛而望,这群人的腰间无一例外的纹着黑蝎印,卿玉案将父亲的绝笔书合上。
果不其然,又是斩情楼的刺客。
不出意外的话,应当也是萧霁月的授意吧。
他要与自己不死不休。
“是与不是,都是父亲亲笔所写,事实早已无法改变,容陵。”
他摩挲着信上父亲所写的“愧”字,浅淡的目光停留在几人身上,见到了几位颇为熟识之人,卿玉案不自觉地轻笑一声:
“正如阿努娇娇。”
站在人群最后的阿努娇娇有意地躲避目光,眼角余光瞥向她,她不禁怔忡,卿玉案正微扬着嘴角,可是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
可当看见为首之人后,容陵脸色却愈发变冷:
“又见面了。容兰。”
十年同窗与同僚,久别三年再相见,却不料是如此场面。
容兰眼神微动:“我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