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他不觉疼痛地磕着头,一下、两下、三下、无数下,泪如泉涌,说话的声音都快叫人心碎了,嘴里还在不停地哀求:
“松亭……我求你了,你救救我妈好不好?她真的要不行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求求你了……!”
周围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嘈杂得不行,可他的耳朵已经听不见了,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像个没有情绪的机器。
他都想好了,如果季松亭不同意救周曼香,他就在这里磕到头破血流,磕到死为止,既然无能为力救不了自己的母亲,倒还不如跟着一起离开,一起死。
没想到对方竟然为了一个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卑微成这样,季松亭觉得失望至极,心脏狠狠抽搐了两下。
听着耳边磕在地上发出的“砰砰”响声,一声比一声响亮,他脸上不为所动的神情开始有些动容,但对于简桉为了周曼香做到这般地步,又感觉可气、不爽。
他此刻的内心异常矛盾和复杂,一边想着那人必须无条件服从自己,成为他可以随时随地掌控的东西,可一边又十分厌恶看见那人除了他对以外的人有一丝好。
小王平时除了给季松亭当司机,并不知道简桉在季家里也是这么卑微、倍受折磨,感觉有些炸裂,不忍心地劝道:
“咳,季总,简先生流血了,再继续这么磕下去,可能会失血过多而休克。”
闻言,季松亭从纷乱的思绪中抽回,攥紧的手指也随之缓缓松开,连忙看向地上还在接连不断求人的青年。
他烦躁地皱起眉,眼中闪过一丝阴郁,紧接着伸出一只黑皮鞋踩在血迹上抵住简桉磕下来的额头,声音不耐烦地说:
“行了,你母亲死不了的,我答应救她,但是你最好别忘了,离婚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起,要不然的话……”
在简桉不可置信又带着点希望的注视中,他收回脚,一丝阴冷的笑容,在嘴角一闪而逝,语气带着威胁地说:“我就不能再继续保证你母亲的死活了。”
终于听到这句话,简桉艰难地喘着气,身子忽然一软瘫坐在地上,被小王用手轻轻抵着后背才没有倒下去。
季松亭单手放在后脖颈,轻轻扭了下脖子,沉声道:“小王,过去。”
“明白,季总。”
小王点点头,朝不远处走过去。
简桉沉沉地闭了闭眼睛,整个人如释重负,随后又缓缓睁开,鲜血顺着额角流淌而下,浸湿了眼前的一切。
他从始至终一无所有
他来不及抬手擦掉那些多余的鲜血,想要重新站起来,但双腿因为车祸的创伤再加上刚才持久地跪着,已经麻木了。
简桉两只手撑着地面,用力支撑着身体,试图让自己的重心能够平衡一点,但踉踉跄跄了好几步,又坐到了地上。
他现在变得好没用啊……
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是吗?
他微微低头看着脏兮兮的手掌,颤抖着摸上了鲜血淋漓的脸颊,忽而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像极了一条被人丢弃的狗。
而不远处的周曼香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起先刀疤男并不愿意放人,小王扔过去一张金卡,那男的就立马点头哈腰。
简桉收回目光,双眼迷离,没有焦距,疲惫瞬间从四肢钻到皮肉里、骨髓里,仿佛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酸痛。
但起码母亲现在安全了,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只要到了医院,她就没事了。
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吗?区区这点狼狈和痛苦又算的了什么……
“手,给我,不想说第二遍。”
头顶忽而传来一声冷到极致的男音,让他不由得心脏一颤,下意识地缩紧了肩膀,随后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
那是一张绝美无暇的脸,可看向他的眼神里却带着一抹令人惊骇的阴沉与狠戾,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修罗。
简桉直愣愣看着那只朝自己伸过来、悬在半空中的手臂,空洞无神的瞳孔里莫名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和震惊的神色。
他的眸中忽而涌起一阵悲怆之色,脑子也像断了发条的钟,不能转动。
这样算什么……?
是打断了他的双腿,然后再扔过来一副拐杖,告诉他,要感恩是吗?
简桉低下头,不回话,一丝轻蔑又嘲讽的笑容浮现在他那张如江南烟雨般忧愁的脸上,也不再理会围观者的言语羞辱。
他想,他这辈子再也不会相信那人任何突如其来的施舍了,也再不是从前那个吃尽苦头、听尽冷嘲热讽,然后给一颗糖就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简桉了。
原来拼命去争取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或人,是会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季松亭的手在半空停顿了几秒,也没等到地上的人握住,脸上的神情骤然阴沉下来,好似蒙上了一层暗淡的寒霜。
他也懒得再多说一句话,简单粗暴地直接将青年从地上拽起来。
突如其来的站立,简桉明显还没适应过来,来不及站稳,整个身体歪歪斜斜地摇晃了几下,不受控制地倒在男人怀里。
下一秒,一件不太合身的西装外套落在他的肩膀,他的脑袋被坚实的胸膛撞得有些昏昏沉沉,只剩下鼻子尚且闻着那股熟悉的松木香气,还有一丝清凉的感觉。
这个气味,和十年前那股温润柔和的感觉相去甚远,却又偏偏是他熟悉的,每次闻见,都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