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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松亭听到他说愿意重新和自己在一起,在北方重新开始,先是怔愣,而后他的表情却很复杂,有喜悦,有激动,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在里面。
他想,他当然想啊,没有一刻是不想的,他等这句话等了太久了,现在恨不得立刻就答应,和简桉永远在一起。
一起回北方生活,一起弥补曾经的遗憾,一起做许多事情,去许多地方……
可是自己如今残废的双腿,和一身因为受伤而落下的疾病,怎么配得上现在那个光鲜亮丽、优秀完美的人呢?
那些想法顷刻间如同幻影般破碎。
这一次,季松亭却犹豫了,再也没有了刚才回答那般果断和真诚,而是微微低着头,不敢去直视对方灼热的视线。
他深深叹了一声,无奈道:“算了吧……我爱你,可我配不上你了。”
简桉一愣,随即露出失望的表情,满心欢喜被拒绝有些不好受,但他还是不甘心地问道:“为什么?是因为双腿吗?”
“嗯。”男人轻轻点了点头。
“没事,我陪你一起复健。”
但对方这般真诚的话,让季松亭的内心更加愧疚,沉重地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痛苦地摇了摇头,那双黑眸里透着浓郁的悲痛和无助,沙哑道:
“我还是原谅不了自己……”
“可我已经原谅你了,也愿意和你重新开始,有什么还放不下的吗?”
简桉半蹲在他面前,一只手轻轻捧住男人的脸颊,让对方抬头看着自己,清澈的眼眸里盛满柔情,耐着性子开导:
“这五年里我们都经历了很多事情,过去的一切就不要再提了,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了,我们之间错过太久,现在好不容易能再见,我不想错过了。”
五年的时间似乎很短,但也足够长,短到忘不掉心里埋藏许久的感情,却也长到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决定和真心。
季松亭微微低头,视线与他交融,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容颜。
看着简桉那张满怀期待的脸,他的心就像被镰刀猛刮一样疼,嘴唇颤动着,开口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简桉微笑,好看的桃花眼眨了眨:“没关系,那就重来吧,好不好?”
男人低头看着她,许久没说话。
简桉见此,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与担忧:“所以你不愿意对吗?”
“不是……”
季松亭此时已经不敢看他了,低垂的眼睛瞥向了别处,手指紧紧攥着。
怎么会不愿意呢……
他真的好想好想,和这人回家。
简桉感觉自己要被他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急疯了,多好的脾气在面对重新交付真心的时候也会失控,语气急切道:
“那到底是为什么?”
季松亭死死咬着唇瓣,甚至隐约咬出了血,那双充血的眼睛里全是痛苦和挣扎:“我不干净了,和别人上过床。”
听到这话,简桉脸色瞬间煞白,放在男人膝盖上的手忽而垂落,他整个人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从脚底寒到了心头。
他缓缓站起身,不敢置信地退后了一步,胸膛剧烈起伏着,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你说的是真的?”
“五年前听到你死亡的消息,我万念俱灰,去江南撒你骨灰的大海时,无意间看见了一个和你十分相似的人……”
季松亭:“我当时真的无法接受你死了,真的太想你了,所以才……”
说完,他彻底恸哭起来,双手捂住脸,深低下头,闷闷地发出哭音。
简桉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里,嘶哑道:“所以你把他,当做我?做了那些事……?”
“嗯……”
“呵……”
简桉的心在这一刻瞬间凉了,手上撑的伞也缓缓松开,无力地掉落在地上,“啪嗒”一声溅起了阵阵涟漪。
天空的雨势愈渐大了,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裹挟着寒风,冷得刺骨。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淋着雨,一个站着,一个坐在轮椅上,全都浑身湿透。
良久,在风雨的嘈杂声中,季松亭强撑着酸涩的眼睛,率先开了口:“所以,这样肮脏的我,你还要我吗?”
简桉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思绪凌乱,淋湿脸颊和双眼的,也已经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季松亭望着这样破碎的青年,心脏揪成了一团,他只感觉自己喉咙肿胀,充斥着一股腥甜,他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底的不舍,不知道用了多大决心才说出口:
“你不要再这么犯贱继续对我有感情了,我配不上简大画家,你还是找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过一辈子吧。”
说完,他不敢再多看简桉一眼,生怕自己突然反悔,随后就推动轮椅,想要转过身,却猝不及防听见了那人说了一句:
“你又要像从前那样伤我心是吗?”
“对不起……”
季松亭眼皮子一颤,声音已经哑到不行,他拼命克制着快要崩盘的情绪,弯腰捡起地上的雨伞递给他,苦笑道:“你会遇到更好的,起码那个人比我好。”
简桉没有接过来,呼吸停滞,似是忍了忍,哽咽着摇头,五年的期待在此时已然被大雨浇透,什么也不剩。
他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随后立即转过身,朝着桥下拼命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