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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氏觉得这林真还算个清醒人,点了点头拉着栓子往里面走。
他们和顾大是平辈,自然不可能给顾大披麻戴孝,而是他们的儿子女儿跟栓子一样,头上戴着白布,身上穿着麻衣,先给顾大上香,然后磕头。
等他们磕完头就招呼着自己带来的亲戚好友吃席。
马氏跟几个亲戚好友坐在一块儿,边磕着瓜子儿边跟旁边人说话。
她的手帕交拐了拐她的手臂,示意她往左边看。
她一看,只见顾大娶的那个哥儿正拿着一个本子跟两个男人说话,一张脸白生生的,腰细得一把就能掐住。
“难怪顾大会娶这么个生不出孩子的哥儿,原来长这样,啧啧。”
马氏自己姿色平平,生了三个儿女后比实际年龄老得多,要不是家境比周涛好,也轮不到他嫁给俊气的周涛。
所以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长得妖精模样的女人或者哥儿,在她看来,女人或者哥儿都要糙一点才看得下去,像林真这样的一看就不是好种。
不过好歹是自家人,她道:“顾大有本事娶他养他,那也不妨事。”
手帕交拍了一下她的手:“你就是不醒水,顾大在的时候他什么模样哪个能管,这不顾大不在了吗?”
“听说他今年才十八岁吧,反正都是二嫁了,说不定还有三嫁四嫁,要是他裹着家里的银子一走了之,栓子那孩子就完了。”
马氏手里的瓜子停了,满脸惊疑:“不能吧,你也听见他刚才说的了,以后这家里的东西都是栓子的。”
“上嘴皮碰下嘴皮的话谁不会说,你瞅着吧,以后有得折腾。”
马氏原本坚定的心被她说得七上八下的,吃了席回去的路上悄悄拉了拉周涛:“当家的,再有几天就是顾大下葬的日子了,栓子那儿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他那个继阿爹……”马氏一路上都在想,干脆挑明了话,“我是说,要不把栓子接来家里吧,左右他一个七岁的孩子,能自己吃饭自己穿衣了,咱们照顾他几年,等他长大一点给他娶门亲事,也算是给英妹子做点事儿了。”
周涛心头咯噔了下,他不知道家里这口子什么时候有了这个说法。
他道:“顾大虽然没了,但是林真是他阿爹,他理应跟着林真过。”
“哎呀,”马氏拍了下手,“你以为顾大娶林真是为了好好过日子啊,还不是图他颜色好,而那林真,估计也是冲着顾大的银子去的。”
“要是栓子跟着他,等他把家里银子拢到手里,栓子怎么会有好日子过。”
“咱们两个不说别的,就冲着栓子是英妹子的亲骨肉,也不会对他不好,他跟着咱们才是最好的。”
周涛和妹妹周英感情好,周英从小就长得好看,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出嫁的时候周涛还难受了好久。
自然而然地,对妹妹的儿子也是有几分疼爱的。
他被马氏说的话打动了。
是啊,千好万好会有自己家照顾得好吗,林真那副样子,确实不是能够安下心养大孩子的。
他望着前头的路道:“这事儿也要征得栓子的同意,看他想跟着咱们还是在自己家。”
马氏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等他爹的丧礼过了再问。”
林真不知道这两口子这么想自己,他天黑了才吃上一口热饭,顺便让厨房那边热了几个菜和饭,用村子里的方盘端着到棺材前头:“吃点。”
顾栓子迟疑了一下,跪着去拿碗和筷子。
林真仗着他人小,把他两条腿扳直放到地上,看他要恢复原样直接按住:“你爹疼你,不会因为你没跪着敬他就生气的。”
“再跪下去你这两条腿要不要了。”
长时间的跪,顾栓子两条腿都肿胀了,只是穿的裤子宽,没有人发觉。
被林真按那一下,他疼得几乎喊出声音,但死死咬牙忍住了。
他望着父亲娶的这个继夫郎,想到他以前天天在父亲面前说自己的坏话,还趁父亲不在的时候暗戳戳地对自己甩白眼,话也不说地端着饭吃,吃完继续跪着烧纸钱。
第二天一过,就是正席,也是顾大棺材在家里停的最后一天,过了今晚就要抬到山上去。
按照习俗,一大早村子里的人几乎全来了,抬桌子拉板凳,择菜做饭,而到了下午顾家为数不多的亲戚便来吃酒席了。
周涛和马氏两口子还和那天一样,领着披麻戴孝的儿女来给顾大磕头,送了五十文钱,还有顾大在镇上结交的一些朋友也来了,也是送个二三十文的。
热闹喧天的席面和冷冷清清的停着棺材的堂屋形成鲜明的对比,林真揉了揉小腿,快了,这事明天就结了。
林真刚按照规矩把周涛和马氏带来的香烛纸钱接了,门口又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不过里面还掺杂着好像是受潮了的鞭炮的声音,屁响屁响的。
林真还以为是那些小孩捡鞭炮炸着玩儿,哪想到下一秒两帮子人挤着进来,院内原本吃席的村里人一看,目光一下子落到林真脸上。
林真看向那两帮人,只见左边是一对高矮相差悬殊的老者和老妪,老者还好,那老妪眼角眉梢里都是刻薄和算计,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两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年男人和几个小年轻,被拉着的小孩指着旁边席上的饭菜,哭喊着跺脚:“奶奶我要吃肉,我要吃肉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