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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日头已然偏西,但好歹还算有余晖,独孤珩还能看见,他执意在床榻上守着韩琦,还想掀开对方新换的的里衣,看看他的伤口。
实在是刚才的医师拦着不让他见,说是太过血腥,怕惊吓着他,眼下好容易打发走了他们,独孤珩又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对方到底伤的如何了呢?
“我看看,韩琦你放手,快让我看看伤的怎么样了?”独孤珩伸手去解他的里衣带子,试图查看一下他身上的伤。
“公子,我没事,真的没事,一点都不疼,没什么好看的,再说我伤的也实在不是地方,仔细脏了公子的眼睛,还是别看了。”
他关心自己,韩琦本该欣喜不已的,但他也实在怕惊着他,便用手拽着衣襟,死活不肯答应。
“什么脏不脏的,又在胡说八道了,我又不是外人,让我看看怎么了?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然而独孤珩也锲而不舍的去拽他的衣服,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唯有亲眼看看方能安心。
“公子,不行啊,真的不行,公子……”,韩琦拗不过他,最后到底也只能放了手,独孤珩也顺利将他身上的单衣拽下了大半。
却见他背上至后腰乃至更往下没入衣服中的部分,几乎都缠上了白色的纱布,虽说上过药,也止了一次血了,可偏偏现在却仍有红色液体慢慢渗出,可见是真的伤的不轻。
“……他们下手也太狠了,”独孤珩颤抖着手轻轻碰了碰他背上的伤口,“韩琦,你还疼吗?”
“不疼了,有公子这般惦记着我,便是再疼,也感觉不到的,”韩琦故作轻松道。
“你又在哄我了,这么多血,那么多下,怎么可能不疼呢?”独孤珩眉头紧皱,眼睛也酸涩的很。
“真的不疼,公子你放心吧,这不算什么的,”韩琦安慰他,但说的也是实话,因为这样的刑罚比起当年他做暗卫时接受的训练,实在不值一提。
“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你了,”独孤珩自责的很。
“没有,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韩琦趴在床上,因为背后有伤,也不好翻身,但他仍是侧头去看对方。
“刚才我都打算认错了,可舅舅竟还不肯放过你,执意要你受刑,真是太过分了,”独孤珩这会儿看着他的惨状,难免有些怨怼。
“但我却不这么想,今天王导大人如此下令,明着是罚我,实则是想让公子你看清一些事情,他是好意,你不该怨他的,”韩琦却有别的见解。
“我何尝不知舅舅的初衷是好的,可他的手段,也未免太残忍了些,”独孤珩也许能理解王导,但却不太能接受这种方式。
“你我自小一起长大,起居坐卧都在一处,虽名为主仆,实则与亲兄弟也不差什么了,平日里对舅舅也是恭顺服从,未曾有过忤逆之举,怎的今日他就不肯网开一面呢?”他还是不赞同对方的行事风格。
“公是公,私是私,两者岂可混为一谈?也许王导大人就是想让公子看清自己的立场,以免将来酿成什么大错,以至伤及自身,他也是为了公子着想啊,”韩琦听到这儿,心中一动,一语双关道。
“公子,容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在会稽实行的那些政策,都是不合时宜的啊,”到底他没忍住,又开始了劝诫,“倘若王导大人知道了,那……”
“他不会知道的,再者,我并没有觉得不合时宜,”本来有所软化的独孤珩听到他又提这事,瞬间便强硬起来,依旧拒不让步。
“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于国于民有利的,便是将来舅舅知道了,我也不会改的,看他能拿我怎么样?”他的倔脾气一上来,那真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公子确实不会怎么样,那如果王导大人继续拿我开刀,亦或者降罪于刘翘,乃至牵连刘靖将军,甚至于表公子他们呢?”
“届时,公子还能像现在这样,坚持自己的想法,并绝不跟大人认错吗?”韩琦不劝了,反而抛出了几个可能。
“……”,听到这话,独孤珩的脸色变来变去,十分难看,很显然,这个假设直接把他推到了死胡同。
“韩琦,难道连你也觉得,我做的这一切努力,都是错的吗?”他不死心,也不愿相信自己依照信念和良心而行的政策有问题。
但现在他确实有所动摇,迫切需要一个支持他的人,而如今守在他身边的,也不过只有一个韩琦罢了,那么自然而然,他也就向他发出了疑问。
“公子,我只是说不合时宜,并未讲你是错的,”而韩琦也耐着性子安抚了他。
“怎么说?”独孤珩看着他。
“立场,公子,你要注意你的立场,你为谁说话,为谁谋福祉,皆要看你代表的是哪个阶层的利益,至于其他的,你可以选择。”韩琦斟酌着教他怎么做。
“什么选择?”独孤珩不理解。
“就是,你可以做一些事,让别人以为你是个好人,但也许你不必真的是个好人,公子,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韩琦努力跟他讲解。
“你是叫我做个伪君子?”独孤珩皱了皱眉。
“不是的,”韩琦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诶呀,这么说吧。”
“公子,你不喜欢和会稽的那些世家大族周旋是不是?可你前段时间救济雪灾的时候,还是想方设法与他们接触,让他们出力了,然后顺利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他举了一个具体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