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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梁叙衡身上的最后一点钱也被他用光,梁东言虽然不花什么钱,但吃饱饭总归是要的,他便暗地里打听怎样才能赚钱。
梁叙衡早年一直是家里大少爷,所以压根拉不下脸、也弯不下腰去干伺候人的活儿,又因为腿脚不方便,也干不了体力活。
他找了好几个月的工作,终于在一次偶然中,被人发现他毛笔字写得很好。
一开始,梁叙衡在葬礼上干的是账房先生的活儿,也就是收客人的礼金,把人名和金额用毛笔写在一张名帖上,这个活儿只需要坐着,那时候一场拿80或者100。
久而久之,他和葬礼上的演奏队也熟了,一来二去的,有时候一些演奏队缺人便会找他。
梁叙衡没把梁东言送去幼儿园,哪儿有活便带去哪儿,葬礼不仅管饭、有些客气的人家还会给小孩红包,梁东言那年耳濡目染,很快便不怵那些场面了。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梁叙衡开始教梁东言乐器。
梁东言很有天赋,除了因为年纪太小有时候力道不够,其他音准、乐感都非常好,曲子听过一遍就会、有时候还能指出演奏队的错误。
演奏队的叔叔阿姨们都很喜欢梁东言、总是逗他、带礼物给他,这一段日子无疑是梁东言平淡孤单的童年里的一道光。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梁东言每天都在期待爸爸带自己去葬礼,去吃好吃的、去看叔叔阿姨们演奏。
有一天葬礼现场,梁叙衡吃坏了肚子,扔下二胡便匆匆去上厕所,到二胡的部分时还没回来,演奏队队长气得要骂人,这时音响里忽然响起了二胡声,曲子和梁叙衡拉的一样,就是速度稍微慢了些,但参加葬礼的人基本听不出来。
“谁放录音带了?”队长准备待会儿把偷懒放录音的梁叙衡大骂一顿时,就被旁边人搡了下,让他低头看——
——梁叙衡的位置上,他儿子正站在地上,手里握着二胡,眼睛盯着琴弦和左手,认认真真拉着。
演奏队众人都傻了,大家看着梁东言把属于梁叙衡的部分稳稳地拉完,然后熟练地收琴,再抬起头来q流程:“叔叔,要吹唢呐了。”
“哦、哦好!”队长连忙让大家继续,等梁叙衡提着裤子回来道歉时,大家都笑得神秘,说以后用不着你了,有人替你了。
梁叙衡大惊失色,直到二胡的第二个部分演奏开始,梁东言自然地拿过琴和弓,开始演奏,梁叙衡才明白怎么回事。
大家那天只是开开玩笑,但梁叙衡不这么想,他想既然梁东言可以拉二胡了,那他就可以继续去做账房先生,赚两份钱,这不香吗?
于是在梁东言上小学前,他就已经跟着演奏会参加了不少葬礼的演出,一场120块钱,父子二人一场葬礼加上红包能赚300块。
小学的时候梁东言便只有周末和放假的时候才能去赚钱,但这也不耽误赚钱,因为随着他长大,技术愈发好、梁叙衡帮他要的价也愈发高了。
有一年周末,一个大户人家办葬礼,梁东言光红包就拿了300,那天他也开心极了,拉得很用心,主人家让他拉什么就拉什么,不会的现看谱子现拉,有不少来参加葬礼的人也纷纷围着他看稀奇,来看这么小的孩子把二胡拉得这么好。
但也就是那时候,他同班同学的父亲也在人群里,那位家长在家长会时对跛脚的梁叙衡和长得很好看的梁东言印象很深。
不知那家长受了什么刺激,直接给梁东言和他爸录了段像,把旁边穿白袍戴白帽的人录进去不说、还把死人的棺材也录了进去。
周一一大早便去学校吵着闹着要给自己女儿换班,说不能和这男孩一个班,指不定他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一开始谁都没把这当成大事,但学生家长不依不饶,甚至在班级群里让梁叙衡带梁东言退学,梁叙衡和他在群里吵了一架后,别的家长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部分家长对这种事无所谓,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家长,在那位家长的渲染下开始站队。
有人神神叨叨地说,大人阳气重干这个无所谓,小孩子很容易沾上点什么。
还有人说,自家小孩去过一次葬礼便回来发热了两个星期,跑了不知道多少次医院,最后还是去了道观请道士做了法才看好的。
还有人更夸张,说听别人说,有些抵抗力差的小孩,沾上了这个,最后就算命救回来了,也会变得痴呆。
这件事让整个班级乃至整个年级都人心惶惶,家长们纷纷交代自家小孩离梁东言远点、也不要跟他说话,梁东言能感受到大家渐渐开始孤立自己,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老师三番五次把梁叙衡叫到学校,让他跟其他家长同学保证,以后不带梁东言去这种地方,但梁叙衡轴得很,他就是不松口,说你们管不着,你家小孩病了和我家小孩有什么关系?态度也不大好,引得其他家长更加不忿,对学校施压得也更厉害。
后来老师顶不住压力,便直接把梁东言叫到办公室,跟他说,以后你爸要是带你去那种地方,你不准去。
梁东言敏感地察觉到老师的要求和大家这阵子不理他有关,但他还是不明白,这和自己去葬礼上拉二胡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回家告诉了梁叙衡,那阵子梁叙衡风生水起,他自己开始承包演奏队,混得正当不错,这破事儿三番五次打扰他赚钱不说,现在这些人居然从梁东言下手,简直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