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过去/问询/主动交代/崩溃哭求(1 / 3)
信一最近有些奇怪。
龙卷风盯着信一,信一正埋头吃饭,一头卷毛在碗沿晃来晃去,拿筷子的手从右边换成了左边,右手只用拇指和食指扣着碗,其余三指蜷曲起来。
信一已经这样好几天了。
有时他无知无觉地吃完整顿,有时他如梦初醒地一颤,目光落在右手上,试着活动一下手指,又悄悄将筷子换到右边,以为龙卷风没有看到。
无独有偶,信一玩刀时也不愿用右手了。
以前爱耍帅的少年人总是把蝴蝶刀在手里开开合合,得意扬扬地绕着手指转来转去,若是遇到同龄人,他更是要炫耀一般地使出他会耍的所有花招,薄薄一柄刀就在他的手里像蝴蝶一样上下翻飞,发出破风和清脆的碰撞声。
但是如今一夜之间,花哨的技巧没有了,双手使刀换成了单手,右手好像不会用了一样,只在必要时辅助些拳法。
龙卷风不由得思考着要不要带信一去找四仔看看,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灯光昏黄,柜台后信一低头认认真真算账,握笔的依然是左手,他目光落在信一不自主蜷起的右手上。
“信一?”龙卷风轻声道。
“怎么了?大佬……”信一从账本中抬头,一如既往地应声。他望着信一,年轻人意识到他的目光,上扬的语调渐渐放低。信一慌慌张张地把手背过去,在龙卷风的目光中向后退了一步。
那么不知所措的神情,像是被抛弃过一次的狗。
龙卷风叹了口气,心里好像微微碎裂了一块。他起身走到信一面前,抬起信一的下巴,拇指拂过对方有些扎手的胡须,道:“没什么,胡子又长了,过来我给你修一修。”
信一在龙卷风的手中沉默了一会,终于像是被安抚了,乖乖点头。
他跟着龙卷风回到理发店,躺在那张熟悉的皮革椅子上,下意识摸了摸右边扶手上的划痕——是他小时候不懂事用发剪刻出来的。
有一道划痕,也只有这一道。这张椅子还好好的放在这里,没有被王九作为随手抓起的武器砸出窗外,那场如噩梦一般惨烈的乱斗还没有发生。
他又睁大眼睛,好像要确认龙卷风是否还在身边,视线触及对方一如往日平稳安定的神情,吊起的心又缓缓落回胸腔
他放松下来,重新躺回椅子上,以一个很放松的姿态,所有脆弱部位都暴露在龙卷风面前。
龙卷风察觉到了信一的小动作,依旧没说什么,如往常一样把泡沫调好,抹在信一的脸上。
剃须、洁面一气呵成,最后用一条微烫的毛巾盖住年轻人的脸。
“你心里藏着事,是不是?”龙卷风忽然轻声道。信一闻言不安地想要坐起来,龙卷风按住他的肩:“莫乱动,毛巾要掉。”
年轻人只能十分僵硬地顺着他力道躺下,没有克制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很小的气音,带着无意识撒娇的味道。
龙卷风拍拍他的肩,算作无声的安抚,见信一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才继续道:“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不逼你,如果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随时开口。”
毛巾下传出压抑着的抽噎声,龙卷风装作没有听见,待声音渐小,才将毛巾取下,重新给信一涂了一遍护肤水。
他欣赏地上下打量信一,见年轻人的脸庞又恢复光洁漂亮的样子,微微露出一点笑来:“这才像个样,好了,起来吧。”
信一睁开眼时眼睛还是红的,和龙卷风对视一眼就仓惶垂下去,低低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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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一做了好多天的思想准备,终于还是决定告诉龙卷风真相。
他趁着夜色偷偷溜进龙卷风的房间,明明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在真正和龙卷风对视时,依旧不可避免感觉到了局促。
是的,局促,一个不该在他们之间出现的词语,却因为一方的隐瞒犹豫和另一方的包容产生了。
信一没有勇气直视龙卷风的眼睛,目光往旁侧看,落在床头那两本明显被翻阅过的《烈焰迷情》上面。
妩媚惑人的女郎,大片裸露的肌肤,他在城寨见惯了东西出现在龙卷风的床头,信一逃避似的挪开了视线。
“大大佬”信一低着头,罚站一样的立在门口。
“过来。”龙卷风拍了拍专门空出一半的床,温和包容的目光看着信一走近,坐在床边,掀开被子的一角飞快缩进去。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明显的真空区。
龙卷风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摸出烟抽了一口,夹在指间,任由香烟一点点往后燃:“上次你和我一起睡还是十年前,你非说对面三婶家闹鬼,怕得不行,死活都不愿意自己一个人睡。”
想起还没成年的信一抱着枕头来找自己的模样,龙卷风低声笑了一下,夹着烟又抽了一口。
烟气从龙卷风嘴里缓缓吐出来,信一终于看不下去开口:“大佬”
“嗯?”龙卷风偏过头去看他,脸上依旧带着未散的笑。
“少抽一点烟吧。”信一抬起头和他对视,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龙卷风顺手把烟按灭在一旁,顺着他问:“为什么?”
信一又不敢看他的眼睛了,只将目光落在他的胸膛处,声音很低:“我做了个噩梦,王九带着人来闯城寨,我们输了”
“他把我的手指头砍断了,”信一在自己右手后三个指头上虚虚比划了一下,抬起头,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还把你!”
他又哽咽了,死死盯着龙卷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信一说不下去了,龙卷风却明白了,他抓着信一发颤的手,说道:“有些事,天注定。当时是不是很痛?”
心里更痛,比手疼了千倍万倍。信一在心里默默回答,借着夜色遮掩,悄悄挪到离龙卷风更近的地方,紧紧攥着被子:“大佬,我害怕。”
“我抱着你睡。”龙卷风像十年前一样揽住信一的肩膀,纵容对方把头埋在自己颈侧,感受到肩颈处传来的濡湿感,又拍了拍信一的肩:“都是要做大佬的人了,哭什么?”
“不!”这句话像是触碰到了信一的逆鳞,他抬起头,死死盯着龙卷风的侧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我是你的头马,永远都是,你不能不要我你不能不要我”
“信一,”龙卷风叹了一口气,“没有永远。”
“不行!”信一发了狠,翻身骑到龙卷风身上,攥着他的衣领低吼:“那我就和你一起死!”
他说着,语调又软下来,带着绝望的哀求:“大佬,不要留我一个人,带我一起走好不好,如果没有永远,那就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信一的眼中满是执拗疯狂的火焰,在龙卷风的沉默中一点点黯淡下去,他松了手,手臂无力垂下在身侧,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脊柱,一下子软下去。
“我好痛”信一抬起头,满是泪水的眼睛看向龙卷风,指着自己的心口又重复了一遍:“这里好痛”
“信一,”龙卷风的手覆在信一的手上,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不忍自己一手养大的青年难过成这样,终于还是退了一步:“你说的事都还没有发生,我们还有机会改变。”
“大佬,”信一看着龙卷风,忽然笑起来:“我都听你的。”
他对自己的大佬有种几乎盲目的信任,虽然曾经被瞒过一回,却依旧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他。
信一彻底安心了,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急忙又从龙卷风身上翻下来:“对不起大佬,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