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节(1 / 3)
过去十来年,巡狩地方,检点诸军,所担职事,又岂能是武臣所能概括的?”
面对刘皇帝这样一番话,杨业再度沉默了,不管他持有怎样的想法,不愿去接掌都察院的态度是明显的。
迟疑了下,杨业又道:“都察院主官事关重大,吕相主管吏部,是否听听他的意见?”
“朕要调整朝廷职事,还需要听吕端的意见?”
“兼听则明,陛下也一向听卑纳谏,广采群章……”
“够了!”刘皇帝粗暴了打断杨业,语气中已然带上了少许愠怒,调整姿势,身体前倾,审视着杨业:“你不对劲!很不对劲!
曾几何时,对朕的命令,哪怕是刀山火海,生死绝域,也是一往无前,慨然赴之,怎么今日只是调整一下职事,你便满口推搪!
但有所命,无有不从,适才还在向朕表态,看来也是言不由衷了!你杨业,如今也学会虚言应上了……”
刘皇帝一番话,语气倒没什么异常,顶多有几分感慨,但听在杨业耳中,有如雷霆霹雳。站是站不住了,慌忙跪下,长拜道:“臣糊涂!臣有罪!”
见状,刘皇帝一双老眼眯了起来,眼神之中饱含深意,余光之中甚至透着点危险的意味。此时的杨业,被无尽的压力包裹着,一直到他快喘不过气了,方听刘皇帝开口了:“起来吧!”
“臣不敢!”杨业甚至不敢起来,依旧跪着,额头触在清凉的地面。
刘皇帝也没有强求,只是以一种略显怅然的语气,平缓地说道:“朕和你交个底吧!朕让你去都察院,主要有两点考虑。
其一自不必多说,大汉承平已然二十多年了,虽有些战事发生,也只是些小打小闹,无关大局。而一旦偃武修文,上上下下,就难免懈怠,包括朕在内,也是如此。
吏治从来是朝廷为政的头一等大事,然而,不论朕如何调整完善制度,如何大力惩治贪腐,总避免不了一些人的堕落,从功臣勋贵,到文官牧守,人心堕落之快,风气败坏之速,依旧大大出乎朕之意料。
这些年来,朝廷屡生弊案,各地骚乱不已,乃至如榆林之叛这等震动朝野的大案,其内因莫不是大汉自生出了毛病,否则何以让区区党项及徙边土豪猖獗。
这两年,朝臣们给朕营造出一片清平世界的假象,好似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已经到来了,然而事实如何,朕是一点都不敢恭维。
光鲜的背后,有多少腌臜,河清海晏之下,有多少蝇营狗苟,连自己都分不清了。对于当下的吏治,朕是已经十分不满,这其中,吏部在用人方面有其失当之处,但都察院在监察纠弹事务上,就是渎职了!”
刘皇帝越说越严厉,到最后已经变得杀气腾腾了:“朕调阅了近十年的档案,大汉出现大大小小的弊案,大部分竟然是皇城、武德二司察觉举报的,而每一桩弊案牵扯出的人,除了大小官吏,总免不了都察院的职吏,有的人渎职懈怠、监管不力,有的则干脆同流合污、沆瀣一气。
朕听过一个说法,都察御史,是朝廷最轻松的官,只需动动嘴皮子即可,上下一水的清流言官,平日里也只需盯着上面即可。
还有人说,都察院监察不力,都因为皇城、武德二司逾制,侵犯了他们的职权,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作风软了不打紧,但根子若坏了,那就休怪朕连根拔起了!让你到都察院,就是要你给朕整饬当下这些不正之风,就从都察院开始,内则清理弊害、重塑权威,外则澄清吏治,严肃政风!”
杨业听得入了神,坚毅脸上一副认真的表情,等刘皇帝住口了,直身拱手道:“陛下之意,臣明白了,只是,一定要臣肩负此事?”
“怎么,怕得罪人?”
杨业摇摇头:“臣不怕得罪人,只是……”
见他还有疑虑,刘皇帝摆摆手,继续道:“至于第二点,便是用你的原因了!功臣阁里,朕也算把勋贵们痛斥了一顿,很多人面上顺从,但内心里恐怕是不服的,王彦升便是最具代表的。”
提到王彦升的时候,杨业脸色明显变了变,身体也下意识地绷紧,头微微埋下。
刘皇帝也明显察觉到了,瞥了他一眼,道:“勋贵之中,很多人都觉得,朕对他们过于严苛,甚至屡有打压,认为朕不公,对军功贵族严格,对那些文臣官僚宽纵。
朕今日就把这监察百官、纠弹天下的职权给勋贵,你杨业在勋贵之中,名声威望都是足够的,朕也相信你,希望你不要令朕失望……”
说到这儿,刘皇帝不再多言了,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杨业,待其反应。能让刘皇帝如此耐心费舌解释,是很难得的,杨业也知道,这事真没有自己拒绝的余地了。
因此,心中长长叹息过后,郑重一拜:“臣领命!”
见状,刘皇帝老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让他起身入座,这回杨业没有拒绝。如今,与刘皇帝单独会面,换谁都是战战兢兢,难以自安,杨业也一样,颇不自在,尤其在经过这样一场不那么顺畅的谈话过后。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还是刘皇帝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朕也知道,你心中有疑虑!”
这话让杨业微讷,一时把握不住刘皇帝的意思。刘皇帝则微微抬头,感慨着道:“王彦升、康延泽与你都是生死同袍,他们的相继离世,你有所感伤,是可以理解的,都是大汉的功臣老臣,朕又何尝不是?”
这句话出,杨业面色遽然而变,两手紧握,手心都不自觉开始冒汗。想要解释什么,但被刘皇帝的话直接堵住了:“这些年,功臣故旧相继辞世,朕身边的老人,也是越来越少了,你跟了朕几十年,一向忠诚勤勉。
朕还是那句话,卿不负朕,朕不负卿……”
麻烦
开宝二十六年整个春季,若说有什么事情满朝震动,引得朝野上下关注,不是皇子封国,勋贵拓殖,也不是一连三公伯辞世,而是闻名天下的大商贾康宁被抓。
虽然迅速移交到大理寺手中,但从皇城司拿人到下诏狱,就已经显示出此案的特殊,将其受关注度提升至最高。
一个商贾,哪怕再有钱,与官府关系再好,与权贵来往再密切,但终究只是个贱商,然而能让老皇帝亲自关注,牵动上下人心,其中自有不为人知的理由,有诸多让人疑惑的地方,也有不可与人言的枝节。
而于履任不足一年的大理寺少卿向敏中而言,在短暂的疑惑之后,则面临着巨大的压力。自康宁移交到大理寺狱后,整个大理寺便热闹了起来,一下子成为了朝廷内外最受瞩目的地方。
而这样的瞩目,让向敏中没有丝毫的荣幸可言。差人来探听的、传话的、求情的,无不是朝中权贵,就没有一个品阶与实权比他这个四品少卿低的。
从接手康宁案开始,向敏中便知道麻烦了,也了解其背景复杂,牵扯众多,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复杂到这个程度,牵扯得如此深重。
最先找到向敏中的便是吏部左侍郎杨埙,这是已故长武伯杨廷璋的次子,而杨廷璋则是已故邢国公郭威的妻弟,与朝中声名显赫郭、柴贵族集团关系亲近而深厚。
至其他的,要么官比他大,要么权比他重,要么就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贵族。只一个康宁,便搅得朝廷人心惶惶,暗流涌动。
而最让向敏中感到疑虑的,则是几日了,向敏中也没搞清楚,这康宁究竟要怎么审,又该审出个什么结果。
皇城司那边把人交过来之时,王继恩那个义子张尽节不可一世、鼻孔朝天,只留下一句“好好审”的皇帝口谕,多说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