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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词没有去李言家。
他在灯火通明的夜里,一个人去了曾经除夕夜,坐在三轮车上逃窜过的地方。
寒风四起,街上到处都挂着红色装饰,和去年一样。
他让司机把他放在路口,然后按照记忆,沿着当初的路线走进那条视野开阔的街道。
只一年,街道也变了。
原先绝佳的观赏视野不见了,因为前面一片区域开始建高楼。
云词还是找了个地方,曲着腿坐在街边的石墩上。
有大爷推车路过,停下来问他:“大过年的,在这干什么?不回家?”
云词说:“看烟花。”
大爷的口音带着点乡音:“这里今年应该是没烟花咯,去年倒是有,今年想看的话,估计得到南街那头去,那边视野好,很多人都特意赶过去放。”
他又热情催促:“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谢谢,”云词没打算走,只说,“我知道了。”
大爷还想说点什么,忽然身后响起烟花升空的声音。
接着在这个视野不太好的地方,一大片烟花凌越过高楼,在夜空闪烁。满目都是绚烂的光。
这场烟花持续了很久。
噼里啪啦的。点亮了整片夜空。
“奇了怪了,”大爷有点打脸地说,“今年这确实应该没人放烟花啊……”
大爷也琢磨不明白:“难道是觉得南街那片人太多了?”
云词对着夜空中的烟花看了一会儿。
然后垂下头,点进微信联系人列表里。
他认认真真地在某个聊天框里敲下四个字。
[新年快乐。]
只是敲完之后,按的不是发送,而是删除。
……
然后寒冬又匆匆过去,迎来又一年炎夏。
大三开学。
高平阳在开学第一天,郑重其事地开了一次班会:“大三这个节点非常重要,知道重要在哪儿吗?等你们明年到大四,大家就要出去实习了。提前进入社会,去找自己适合的方向,开始慢慢地脱离学校。”
对高平阳来说,每年的毕业季其实不是离别的时刻。
离别的时刻来得更早,从大三开始预演,再过一年,班里的空座椅会变得越来越多,整间教室就这样被空置了。
进入社会。
云词听着这四个字,在台下想,社会可比南大这所学校大多了。
到时,即使是相识的人,也会逐渐消失在人潮人海里,奔向各自的未来。
台上,高平阳继续说:“然后咱们今年最重要的就是法考的事,关于这方面的注意事项,我发在群里了,你们注意看班群。”
他说完,很多人窸窸窣窣地去看手机。
高平阳拍桌:“我不是今天发的,我上周就发了,你们全都不看消息?放假在家,学校里的事情就不管了是吧?”
云词低下头,去看手机。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班群,视线控制不住地落在最顶上。
他微信列表的置顶还是原来那个,风景头像静静地待在最上面。
连备注都没有变过。
还是表白那天,在宿舍楼楼道里,虞寻拿他手机输的那串让他想当场分手的备注。
全世界最帅的男朋友。
云词对着这行字看了会儿。
李言的消息弹出来:[打球你不去,游戏你也不玩,今天我生日,晚上唱歌你总得给个面子。]
云词总算松动:[几点]
李言:[十点?晚点有气氛。反正现在大三了,走读的人一堆,不用按照那个破时间回寝室了。]
李言:[周文宇在校外住,太晚的话咱们也可以去他那。]
云词在自习室待到快十点,才往校外走。
李言发来的地址是一家新开的ktv,离学校稍有一段距离。
李言:[你迟到了兄弟。]
李言:[丑话说在前面,迟到的罚三杯。]
云词已经进店了,店面挺大,装修得富丽堂皇,大理石瓷砖铺满整个大厅。服务人员推着拖车在长廊间穿梭。
他一边走,一边发消息。
yc:[六杯都行]
yc:[再送你三杯]
沿着狭小的长廊往里走,左右两边都是包间,嘈杂的声音从掩住的门里传出来。
灯光很暗。灯红酒绿的。
他走到尽头,意外撞上了个人,手里给李言带的礼物也掉了。
云词忙收起手机,冷声说:“不好意思。”
他说完,才抬眼看过去,看到一双曾经他无比熟悉、但现在已经变得陌生的眼睛。
那人手里拎着袋东西,手指没怎么使劲地勾着,塑料袋里装着罐装啤酒。盛夏时节,他身上穿了件黑色t恤,高挺且削瘦。
他站在长廊尽头,五光十色地灯光打在他身上。
面前这人头发剪短了,身上还是沾着点难驯的散漫和随意,只是那些气息被藏得很深,像是被什么很深地包裹住了,就连向来妖冶的眉眼都显出几分冷郁。
几秒的时间却像过去很久。
漫长地能将人淹没。
直到虞寻弯下腰,随手捡起地上滚落的礼物盒。
然后他伸手,把东西递给云词,声音仿佛隔着漫长的时空传过来:“你东西掉了。”
云词大脑空白一瞬。
接着迟缓地想起来这竟然是他们那次之后,第一次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