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别意(2 / 3)
到禾晏跟前,从袖中摸出一个圆盒子,放到禾晏枕边︰“这是我们家秘製的祛疤膏,用在身上,不敢说完全恢復,恢復个七七八八还是可以的。”
禾晏的身子已经由济阳城这边的医女给包扎过了,此刻闻言,拿起来一看,只见这圆圆的盒子上,写着“祛疤生肌”四个字,格外眼熟。仔细一回想,之前与肖珏去凉州城里,夜里与丁一交手受伤,后来回到凉州卫时,沈暮雪给她送药的时候,药盘里也放了这么一盒。当时禾晏用过后,果真祛疤效果极好,伤痕如今已经很浅淡了。她那时还很感谢沈暮雪的心细如发,又对药膏的神奇赞不绝口,可惜的是,盒子很小,药也不多,用过就没了。
“这是你们家秘製的?”禾晏问。
林双鹤稍有得色,“准确说来,是我秘製的。”
“这个是不是很贵?”
“禾妹妹,你怎么能用钱来衡量药的价值呢?这药我不卖,我要是真的卖,朔京城里就凭这个,几辈子都能衣食无忧。钱财于我如浮云,这药是我专门为怀瑾配的。他平日里动辄受伤,回头肖如璧看见又得心疼了。配点祛疤药,肖如璧看不出来,心里好受些。”
为了让自家大哥放心?禾晏心道,肖珏倒还挺谨慎。可她明明记得是沈暮雪拿给自己的,禾晏问林双鹤︰“你这药没有为其他人配过么?比如别的姑娘?”
“你这是何意?”林双鹤奇道︰“这药要是真传出去了,别说我,我爹我爷爷都能被烦死,我才不告诉别人。就隻给怀瑾做了,做的也不多,只有几盒。还不是看在妹妹你和我关系好,我才给你一盒。你也别告诉旁人,这药做起来费劲儿,我还想多活几年。”
禾晏︰“…好。”
“那你慢慢喝药,喝完药再休息。”林双鹤满意的摇了摇扇子,“我先出去问问府里还有没有别的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林双鹤离开了,禾晏看向手中的药盒。药盒精巧,被她握在掌心。
肖珏给她的?
……
伤兵都安顿下来,死去的战士被一一写入册子。济阳城军本来就不多,此战一过,所剩无几。
崔越之带着身后的兵清理战场,他身上亦是负了不少伤,满脸血污,头上破了口,被用白布草草的包扎了一下。
远远看见肖珏前来,崔越之连忙迎上去,道了一声︰“肖都督。”
肖珏比他年轻得多,他却再也不敢小看面前的青年。这一次如果不是肖珏在,十五万乌托兵,济阳城无论如何都是守不住的。能够险胜,固然有运气的成分,但更多的,还是这位福将,用禾晏的话来说,这就是名将。不该输的不输,不能赢的可能会赢。再烂的棋局在手中,也能被他反败为胜。
当然,那位禾姑娘也很厉害。不过听说受了伤,先被送回府上歇息了。
“战场已经清理过了。”崔越之道︰“等乌托兵那边的伤亡计数好,就可以回王府跟殿下报明情况。殿下会将此次战役前后写成奏章,上报朝廷。都督对济阳城的救命之恩,济阳城百姓莫不敢忘。”
肖珏往前走,“不必感谢,谢他们自己吧。”
崔越之有些感怀,大抵是一起并肩作战过,对肖珏也存了几分真心的亲切。正要说话,忽然间,又有人过来,是崔越之的下属。
崔越之的下属看了一眼肖珏,神情犹犹豫豫。
“何事?”崔越之问。
“中骑大人,我们……我们找到了柳先生。”
柳不忘自打开战后,就没有与他们在一处。崔越之正担心着,闻言急道︰“在什么地方?”
“就在葫芦嘴前面的林岸上。”下属诺诺道︰“柳先生……”
崔越之一颗心渐渐下沉,看向肖珏,肖珏垂眸,半晌,平静开口︰“带路。”
柳不忘死在阵法中央。
他死的很惨,身上七零八落全都是伤口,最致命的伤口是胸前一处刀伤,从后到前,贯穿了整个心口。他临死前嘴角亦是向上,没有半分不甘怨憎,好似看到了极美的事情,非常平静。
四周除此之外,还倒着许多死在他剑下的乌托人。密林深处也有尸体,崔越之看了许久,迟疑的问︰“奇门遁甲?”
肖珏︰“不错。”
崔越之肃然起敬,如今会奇门遁甲的人,已经不多了。柳不忘在此布阵,杀了不少乌托人,替他们在后争取了不少时间。若不是前面柳不忘撑着,等不到风来,那些乌托人上了葫芦嘴,一旦进城,大开杀戒,后果不堪设想。
柳不忘谁也没告诉,自己在前挡了这样久,连死了都没人知道。
他的剑就落在身边,琴被摔得粉碎,白衣早已染成血衣。
崔越之有些担心的看着肖珏,隻道柳不忘是肖珏的武师傅,柳不忘死了,肖珏定然很难过。
肖珏蹲下身,将柳不忘被乌托人拽的不整的衣裳慢慢整理好,又从怀中掏出手帕,替他擦去脸上的血污。
做完这一切,他才看着柳不忘的脸,低声道︰“带他回去吧。”
……
禾晏在崔府里待到了傍晚。
崔越之的四个姨娘轮番来看望她,给她带各种吃食,纵是禾晏喜爱吃甜,这么多甜食压下来也吃不下了。好容易打发走了姨娘,外头又有人来报︰“老爷回来了!都督回来了!”
禾晏精神一振,下床穿鞋往外走。崔越之和肖珏回来了,说不定柳不忘也回来了。但见崔越之才走到门口,就被四个姨娘团团围住,尤其是三姨娘,抱着崔越之哭的撕心裂肺,听得人鼻酸。
真是好能哭。
禾晏心中正想着,就见一人越过崔越之往自己这头走来。正是肖珏,他还没来得及脱下铠甲,风尘仆仆,禾晏倒也不觉得嫌弃,心中还想,果然姿容非凡的人就算这样灰头土脸,还是难掩丽色。
肖珏走到她面前,微微蹙眉︰“谁让你出来的?”
“本来就没什么大事。”禾晏拍了拍手,“连林兄都觉得是你们小题大做了。对了,都督,你有没有看见我师父?我问了一圈,都没人见过他,这个点儿,他应当回来了才是。”
肖珏闻言,眸光一动,落在她的脸上。
那双微凉的黑眸里,掠过一丝极浅的怜悯,似无声的嘆息,落在人心头。
禾晏的笑容慢慢收起。
她问︰“出什么事了吗?”
肖珏道︰“你去看看他吧。”
禾晏整个人都僵住了。
柳不忘睡在房间里的塌上,衣裳都被人重新换过了,除了脸色苍白了一点,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仿佛只要喊一下,他就会坐起来,微笑着看向她,叫她︰“阿禾。”
禾晏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险些站不稳,走到柳不忘身边,握住柳不忘的手。
他的手很凉,不如当年从死人堆里将她拉起来时的温暖。他原先睡得很浅,只要稍有动静就会醒来,如今她在这里叫他师父,他也不为所动。
禾晏的手触到他的肩上,顿了顿,她轻轻的将柳不忘的衣裳往下拉了拉。衣裳是被重新换过的,想也知道,他身上受了伤。但禾晏没料到,伤口竟然如此之多。那些乌托人在柳不忘手中吃了个大亏,自然要百倍奉还。柳不忘体力不支的时候,便争先恐后的要在这战利品上再划上一刀。
他的身体,支离破碎。然而神情却又如此平静,仿佛只是在花树下睡着了,做了个美梦而已。禾晏的目光落在柳不忘手上,他的手紧攥成拳,攥的很紧,禾晏默了一刻,用了点力气,将他的手指掰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