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1 / 2)
如今……是朱高炽第一次杀人,距离如此之近,他清晰地看到了周敬面上的痛苦和扭曲。
看到血水开始从箭簇的伤口出渗出来。
朱高炽面露惊惧,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而这时的周敬,也已倒下,他身子还在抽搐和蠕动,口里吐着血沫,发出粗重呼吸,夹杂着他不甘心的声音:“殿……殿下……为何……为何……”
脸上已毫无血色的朱高炽,只想呕吐,他瘫坐在地上,拼命地蹬腿,似乎想将周敬的身体踢开一些,可很快……他发现周敬没有死尽。
于是朱高炽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几乎是狗爬似的,慢慢爬向周敬,随后双手握住了箭杆,狠狠地朝后一拔。
箭矢拔出。
血箭也随之喷射出来。
朱高炽并不觉得轻松,只双眼无神地看着地上的周敬,看着身上洒满的血迹。
呕……呕……
朱高炽终于无法忍受,从口里呕吐出污秽。
血水和污秽的气味混杂一起。
皇帝给整不会了
朱高炽像是一下子被抽离了魂魄一般,突然眼眶里湿润了,只听他低声道:“这……这怪不得我……怪不得我……是你要害人,要害我家安世……”
就在这时……猎房的门开了。
却是外头伺候的邓健听到了动静,悄悄开了一个门缝。
一见里头的场景,邓健腿都吓软了。
周敬已倒在血泊。
而太子殿下蜷缩在角落里发抖,口里断断续续地念着:“你死了,便没人知道安世的事了,本宫……也是不得已……”
邓健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沉默了。
而后默默地走到了太子朱高炽的跟前,取过了朱高炽手中的箭矢,随即到了周敬的尸首上,又扎了一箭。
将箭拔出,邓健再将箭矢扎在了自己的小腿肚上。
“呃……”邓健发出了惨叫,黄豆一般的冷汗流出来。
他顾不得这些,又狠狠地将箭从自己的小腿肚子上拔出,一瘸一拐的走到朱高炽的跟前,忍着剧痛佝偻着身子对朱高炽道:“太子殿下,应天府丞周敬胆大包天,竟意图行刺殿下,他先伤了奴婢,奴婢奋力反击,最终诛杀此獠,殿下您……受惊了。”
朱高炽才猛地反应了过来,他深深地看了邓健一眼。
邓健努力地忍着痛,想搀扶起朱高炽。
朱高炽却自己努力扶着墙壁站了起,情绪渐渐平复了许多,只道:“辛苦了。”
邓健躬身道:“奴婢自打入宫时起,就已不是人了,为主上分忧,乃分内之事。”
朱高炽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他张嘴,却发现自己的牙关还在颤抖:“不用说他行刺,若是行刺,那么就是灭三族的大罪,他人已死了,本宫不忍心教他全族陪葬。”
邓健摇头:“罪责如何,以后可以争取重新发落,可若非行刺,事情就掩不过去了。”
朱高炽痛苦地道:“哎……本宫当时有些慌了,他说他知道安世犯了大过,还希望让本宫去揭发,换来父皇的肯定。本宫又是害怕,又是愤怒。害怕的是,若是本宫不同意,就怕此人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改换门庭,站出来揭发安世。又怒于此人无耻之尤……”
邓健脸色平静,皱着眉头忍着疼痛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殿下不必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只是……安世公子出了事吗?”
朱高炽道:“若此人说的话可信,那么……应该此事,暂时不会波及到安世身上,这件事……你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谁也不可提及。”
“喏。”
朱高炽看了一眼他那冒着血的腿,道:“你去喊人进来吧,此外……好好治伤。”
“喏。”
很快,这猎房里传出邓健惊恐的声音:“来人,来人,有人行刺殿下,来人……”
……
羽林右卫位于北安门与大内之间,此处驻扎的禁卫,主要是保护紫禁城北面的安全。
原本这里和大内有高墙隔开,表面上他们是禁卫,和大内一墙之隔,可实际上,宫中的贵人永远不会知道有这么一支军马的存在。
不过当今永乐皇帝乃是马上天子,却最喜欢往这儿来骑马,校阅士卒。
今日,朱棣带着成国公朱能,淇国公丘福一道来羽林右卫的大营。
朱棣的心情很不错。
朱能和丘福的心情也很不错。
他们表面上,不顾自己在牢里的儿子,可心里还是记挂着的。
前几日听说儿子要发配去琼州,虚惊一场,今日却是儿子释放的日子。
想到自家的儿子,总算是冲出来牢笼,可以回家好好沐浴一番,等自己回去打一顿,心里都觉得舒坦了许多。
不过朱棣很快就不高兴了。
造作局倒是按着药方,造出了火药包。
不过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啼笑皆非的问题。
丘福了解情况之后,向朱棣奏报:“陛下,五军都督府会同羽林右卫试练了数次,结果发现,这火药包……用处不大。”
“用处不大?”
“火药包的威力确实强了,可正因为威力不小,所以士卒们若是像犬子那样投掷,势必会伤到自己,犬子上次也是运气,那火药包恰好投到了围墙里头,这才炸开,没有伤到自己。”
朱棣颔首点头:“威力不小,确实不适合投掷,那可以用炮嘛。”
“问题就出在这炮上,臣命人用当下的炮试了试,结果发现,因为火药包的威力不小,一旦炸开,炮管便无法承受,三门炮里,一门炮开了膛,差点没将士卒们炸死,伤了两个人呢。还有一门炮,炮口变了形状,算是废了。只有一门,勉强能用,可若是这样的炸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岂不可笑?”
威力过大……居然也有烦恼。
朱棣一时无语,不过他精于军阵,倒是很理解丘福的意思,颔首道:“既然寻常的炮承受不住,何不如试一试臼炮?”
臼炮是一种炮身短粗,外形类似石臼的炮,这种炮的好处就是炮管特别的粗。
这时代的炼铁工艺有限嘛,既然铁炮的强度不够,那就用厚度来凑。
丘福听罢,苦笑摇头道:“臣也试过,一般的臼炮,依旧不成,倒是有一种臼炮,可以承受。”
朱棣道:“既如此,那么再好不过。”
丘福道:“可问题又出来了,这臼炮,重一千三百斤……”
朱棣:“……”
一般的炮,轻一些的两三百斤,重一些的,确实是在四百斤以上,甚至重达千斤的也有。
不过以当下的军队补给条件和运输条件的话,重达千斤以上的火炮,其实根本是无法随军行进的,因为在大明,寻常的马至多承重四五百斤上下,这已经是上限了。
“这样的炮,只能用来守城,即便守城,花费也是惊人,这可是千斤铁啊。若是随军……怕是用不上,数万大军追亡逐北,若是带上一些这样的大家伙,反而成了累赘。”
朱棣摇头:“朕要的是横扫大漠,直捣龙庭,守什么鸟城?真要守城,这样的炮用处也不大。”
“所以臣以为,这新火药……还是暂时停产……”
朱棣顿时露出不舍之色:“停产?这样的东西,停产了多可惜,哎……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丘福便再不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