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2节(1 / 2)
朱棣站起来,皱着眉头踱了几步,而后定定地看着周举人道:“怎么个强要购粮。”
周举人连忙道:“这太平府强卖草民人等的粮价,竟要一两纹银一石……”
朱棣听罢,脸色顷刻之间,便冷下来。
一两银子一石粮,这几乎等同行于是抢了。
要知道,前几年粮价还算稳定的时候,一两银子折粮七八石。
这等于是价格直接暴涨了七八倍。
“此后,甚至一石粮,竟要一两二三钱银子,所谓民不与官斗,小民岂敢不从,可到后来,他们又强要卖,可小民们,早已是囊中羞涩,于是,便强又教小民们借贷去购粮,小民们无奈,只好借贷,赊欠无数的银子,购了这些粮……”
说着,周举人悲怆地大哭起来。
其实他的话,也算是九分真,一分假。
粮他是买了,而且还真的是高价买了的。
借贷他们也是借了,如今是借了个倾家荡产,也没错。
唯一不实的,只是原先是他们主动去买,现在却成了太平府强卖了。
当然,关于这一点,周举人也是有底气的,毕竟……太平府的背后是权倾朝野的张安世。
而他,只是一个柔弱的小民。
这周举人又是擦拭眼泪,又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小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原本……以为只是舍一些家财,免得惹来锦衣卫的麻烦。可现在……却是被破财灭家,如今……债务缠身,家业已毁于一旦,再这样下去,只好家破人亡。万不得已之下,这才狠心进京来告,倒并不敢指责朝廷,只是……希望草民人等,依原价退还粮食,教小民们勉有一个立足之地,其余的……再不敢奢望。”
“陛下乃是圣君……”周举人叩首:“定能为草民做主。”
他决口没有提一句张安世,甚至连锦衣卫,都没有进行过分的攻击。
而他的所谓乞求,只是退钱而已,这个要求,任何人听了,都觉得合情合理。
朱棣听罢,认真地咀嚼着他的话,竟也不由得有些动容。
虽然他知晓锦衣卫去赈济,似乎干的还不错,不过锦衣卫从太祖高皇帝建立开始,其实就有其残酷的一面,让锦衣卫进入民间,有人不规矩,欺压百姓,倒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事。
朱棣于是忍不住道:“张卿家……”
张安世显得诧异,他原以为,接下来会有滔天的控诉,必是这些人,矛头直指的是他,对自己肆意攻讦。
可哪里想到,对方雷声大,雨点小,可正因如此,才让张安世猛地警惕起来,方才知道……这些人实是鸡贼的很。
张安世道:“臣在。”
朱棣道:“此事可有吗?你去查一查,彻查之后,禀明朕。”
张安世道:“陛下,不用禀明了,这不是锦衣卫擅自举动,一切都是臣所授意。”
一网打尽
张安世面带笑容。
朱棣点点头,显然知道张安世有话要说。
便慢悠悠地道:“那么,这些人所言,可是实情吗?”
张安世道:“回禀陛下,大抵都是实情。”
此言一出,百官们不敢置信。
周举人等人所控诉的事,可不小。
灾年欺压百姓,乃是大忌。
朱棣皱眉,道:“嗯?”
周举人等人便趁此机会叩首道:“请陛下做主。”
张安世突然厌恶地看向周举人等人,道:“当然会给你们做主,你们急个什么?”
说罢,张安世朝着朱棣道:“陛下,只是臣与锦衣卫所为,都是奉旨行事。”
“奉旨……”
百官哗然。
历来只有臣子给皇帝承担罪责,从未见过有臣子把脏水往皇帝身上泼的。
这张安世还真是一身反骨。
周举人听罢,脸色惨白,却又拼命道:“难道朝廷也要将草民人等置之死地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草民人等。只是……草民人等,尽为良善之辈,何至忍辱至这样的地步……恳请陛下饶命。”
朱棣顿觉得心烦意乱。
好端端的。
怎么就从锦衣卫害民,变成了张安世害民,最终又变成了他这个皇帝害民了?
只是朱棣心知张安世这个家伙,历来有自己的谋略,行事看似糊涂,实则却总有自己的主意。
于是按捺住心头的那股烦躁,便又慢悠悠地道:“奉旨?奉了何旨?”
“陛下难道忘了?”张安世从容不迫地道:“赃官污吏,勾结当地豪强劣绅害民,陛下命臣将其一网打尽。”
朱棣听到这个,若有所思地看了周举人一眼,随即挑眉道:“谁是豪强劣绅?”
“就在这里。”张安世笑了笑,指了指周举人人等,又道:“不只是他们,还有午门外头的,个个都是,如今臣请君入瓮,已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周举人等人打了个寒颤,纷纷道:“冤枉,冤枉啊……”
朱棣抖擞精神,落座,而后道:“嗯?细细说来。”
张安世道:“陛下,四省出现大灾的时候,臣就察觉不对,此后陛下命胡公为钦差,巡视四省,臣就越发的觉得不对了。”
朱棣皱眉道:“为何?”
张安世道:“历来有天灾,就必有人祸,朝廷要以防万一,唯一做的就是派遣性格刚直之人前往,防范于未然。可胡公此人,性情温和,又是文渊阁大学士出身,并非起于州郡,想要约束这些害民之贼,臣对此,不抱太大的期望。”
“只是这些?”
张安世道:“不只如此,臣还通过了锦衣卫的情报分析,尤其是伊王殿下所领的情报研究。”
朱棣惊疑道:“这也可以研究得出?”
张安世笑了笑道:“万事都可研究得出。”
说着,张安世从袖里取出了一份文牍,拱手献上。
亦失哈忙将这文牍接过,转呈朱棣。
朱棣便看到上头密密麻麻的数字,一时有点看花了眼。
张安世解释道:“锦衣卫在天下各府县,搜集过许多的数据,其中包括了土地的价格,粮食的价格,佃农的收成,地主每年的收益。”
“再根据历年的数目,进行了比对。前几年,天下没有太大的灾害,可是地主的收成,却是日益减少,陛下请看第二页,那里头就有关于河南地主的收益,根据大致的推算,前几年的收益,足足下降了四成。”
张安世道:“这是地主得粮的情况,因为大量的青壮,开始务工,甚至还有人入海跑船,以至于乡间人力的流失,不少地主为了留住佃农,采取的手段多样,除了以和借贷的手段,使佃户沦为债奴使其不得脱身之外,还有勾结官府,沿途设卡,甚至不予发放路引等等。”
“当然,即便如此,这样的情况,依旧还是屡禁不止,因而……不少的地主,不得不减少地租,以此招揽佃农。”
“这就是为何,他们的粮食收成,足足下降了四成的原因。佃租的减少,却也带来了许多的问题,譬如土地价格的降低,陛下,一亩地给佃农租种,原来可让他们上缴三石米,现在只能收上来两石,这地价,岂有不下降之理。”
朱棣认真地看着那些数字,越看越是震惊。
看着这诸多的数目,却发现,每一个数目,都是相关的。
张安世继续道:“地租的下降,虽是丰年,却让士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