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邀(2 / 2)
他狐狸眼微眯,低声说道:“因为,妖域本就是我的东西。”
凌蝶儿蓦然睁大了眼:“阿清?”
颜清冷冷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小蝴蝶,你总说我与他是同一妖,但事实是自重生之后,我与他便是一体双魂。”
他冷笑道:“而妖域在我手中,他又怎能得手?”
“妖域只认一妖为主,想要得到妖域,要么他死,要么我死。若我们俩仍在一体之中,那就谁也无法得到妖域。”颜清伸出手捏住凌蝶儿的下巴,迫使她直视镜中的他。
他凑近她耳边低声问道:“小蝴蝶,你想要谁活下来呢?”
凌蝶儿怔愣地看着他,他在警告她:一体双魂,终局必是自相残杀。
“没关系,你不说也无妨。”颜清轻轻摩挲她的下巴,狐狸眼中杀机四溢,“因为我会亲手杀了他。”
“阿清……”凌蝶儿的杏眸之中渐渐起了水雾,她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妖域,究竟是什么?”
妖域……究竟是什么?
颜清恍然睁大了眼,看向镜中泪眼婆娑的凌蝶儿,妖域究竟是什么?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他周围的场景急剧退转,从九尾狐与黑狼倒地、黑雾钻入他体内那刻起,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站在暗无天日的血境之中,像是看走马灯一般看着一条又一条、不计其数的生命从他手中流逝;他冷眼旁观脚下堆积如山的尸骸,世间万物于他来说不过蝼蚁。
他走上用尸骨堆砌而成的王座,坐在至高点俯视着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天空不见蔚蓝、流水不见澄澈,世间再无绿树繁花、碧海青山,更无欢声笑语,每一处都沾染了血迹。
他勾起嘴角,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这世间本就该是这样,他们终究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成王败寇,他既然成了最后的赢家,那他就有权力左右他们的生死。悔不当初、怨声咒骂又如何?终究还是要成为他手下的亡魂。
“陛下!”柳闻衣跪在他面前,“该死的妖都已经死了,请住手吧。”
“柳闻衣,”颜清冷冷地看着他,“你也想忤逆本王吗?”
柳闻衣缓缓闭上眼,绝望地说道:“陛下,请三思。”
颜清冷笑一声,抬手虚空掐住了他的脖子,狐狸眼中满是杀意:“柳闻衣,本王杀的那群妖里,也有你的仇敌。”
“兄长!”柳闻辞匆忙赶到,惊惧地看着已经动了杀意的颜清,他立刻下跪求情,“陛下,还请您放过兄长!”
但柳闻衣还是一字一句艰难地说道:“陛……下……回头……是……岸……”
“不知感恩的东西。”颜清不耐地看着他,鎏金色的兽瞳渐渐染上了血红,他阴戾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陪他们吧。”
他直接将柳闻衣扔飞了出去,手虚空一握,轻而易举地捏碎了他的万年妖丹。
柳闻衣猛地吐出一口血,鲜血从他的七窍之中溢出,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向柳闻辞:“快……跑……”
筋脉寸断、妖丹碎裂,他已无力回天。他早已料到他此行凶多吉少,因此特意避开柳闻辞独自前来,若是可以,他只希望自己这唯一的弟弟能够活下去。
“兄长!”双生之子的共感猝然断裂,柳闻辞悲痛欲绝地向他奔来,却忽视了背后足以毁天灭地的妖力。
颜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别有用心的叛徒,全都该死。
“柳闻辞!”一道娇小的身影不知从何处突然窜了出来,义无反顾地挡在了他的背后,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出便瞬间灰飞烟灭。
柳闻辞失魂落魄地看着她消失的地方,甚至都不敢叫出她的名字:“茈……萝?”
颜清不耐烦地轻啧一声,站起身直接向他逼近,打算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但与想象中微凉的触感不同,入手竟是一片滚烫,他低下头,却蓦然睁大了眼睛。
一个长相极为熟悉的少女拦在了他的面前,她泪流满面地看着他,鲜血从她嘴角溢出,逐渐与眼泪融为一体。
然而她却勉强扬起一个笑容,轻柔地呼唤着他的名字:“阿……清……”
她是谁?为什么这么熟悉?
她为什么要哭?为什么,我的心会隐隐作痛……
为什么……为什么……
颜清抱着她跪坐在地上,一滴泪从他的眼角处缓缓流出,落在了少女含笑的杏眸之上。
“阿清……不要哭……”少女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抚上他的脸颊,“这不是……你……”
颜清紧紧地抱住了她,捂住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绝望地放声痛哭。
她是谁?我又是谁?
“你是,我的阿清。”
耳畔突然传来轻柔的声音,颜清怔怔地睁开眼,周围已不再是尸骸遍野、血流成河,而是一片百花齐放的花海,这里繁花似锦、四季如春,处处皆是鸟语花香。
少女笑着回眸,又一次清晰而简截了当地说道:“你是我的阿清。”
颜清有些晃神,心中思绪万千,悔恨、愧疚交织相错,绝望、悲痛翻涌而上……到最后万般情绪都渐渐平息,只余下安宁与爱意。
他笑着回道:“是,我是你的阿清。”
……
“阿清……”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颜清猛地睁开眼,目光撞进了一双含泪的杏眸之中。
他环顾一眼四周,他们正坐在寝宫之中,他也从未离去。
凌蝶儿环住他的脖子,与他额头相贴,哽咽地说道:“阿清,我看见了。”
她看见了他记忆深处的景象,那是前世的妖界、前世的阿清,残暴、阴戾,处处充斥着绝望。
“嗯。”颜清放松了身子,紧紧地抱住了她,再也不愿松手。
他全都想起来了。
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手心之中,他缓缓闭上眼,方才的画面又卷土重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真的有可能会杀了她。
颜清深吸一口气,松开了她,也放弃了这最后一抹温存。他站起身向外走去:“我出去一趟,你不必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