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4)
小的烛光岛那种舒适感隔绝了。埃莉诺巴特勒的声音轻盈温柔,瑞特的笑声低回动人。爱的磁力在母子间牵引成虚无缥缈而牢不可破的巨网。斯佳丽突然兴起钻人那张网的强烈欲望。
瑞特说:“跟斯佳丽讲讲汤森表叔的故事,妈妈。”
在温暖的烛光下,在桌边这片快乐的气氛中,她是安全的。她但愿这种感觉能永远保持下去,她要求老太太讲述汤森表叔的故事。
“汤森实际上不算跟我们有直接亲属的关系,只是个隔了三代的远亲,不过他倒是埃林顿高祖父辈的嫡系后代,长房长子的独苗。所以他继承了那块赌赢的土地,以及埃林顿家嗜赌如命的天性和福气。埃林顿家的人一向都很走运。只有一件事例外:埃林顿家的遗传基因中有另一个特质,男孩子都是斜视眼。汤森娶了费城一个名门的美娇娘,费城人戏称是美女嫁给野兽。女方父亲是个律师,非常看重钱财,而汤森正是富甲一方。汤森带了太太到巴尔的摩定居。内战爆发后,汤森前脚刚加入李将军部队,他太太后脚就溜回娘家。毕竟她是道道地地的北佬,而汤森那双斜视眼连牲口棚都打不中,别提牲口棚的门了,他十之八九都要送掉性命的。然而,他还有埃林顿家的福气。他一路开到阿波麦托克斯,除了长过冻疮,从没遇到过什么灾难。同时,他太太的三个兄弟和父亲都在联邦军中作战,竟个个丧命。因此,她顺理成章继承了父亲和祖先们辛苦积存下来的财富。汤森就在费城过着帝王般的生活,他在萨凡纳的产业全被谢尔曼充公了,他也毫不在意。你见到他了吗,瑞特?他好吗?”
“格外斜视了,他两个儿子也全有斜视,幸好女儿倒像她母亲。”
斯佳丽没把瑞特的话听进去。“你刚说埃林顿家出身是萨凡纳吗,埃莉诺小姐?我母亲出身也是萨凡纳。”她兴冲冲他说。南方生活中错综复杂的宗亲关系,一向就是斯佳丽最大的缺陷。她所认识的人,无一不在数百英里的方圆内拥有一大串伯舅姑姨,堂表兄弟姊妹,唯独她没有。宝莲和尤拉莉没有小孩。杰拉尔德奥哈拉住在萨凡纳的兄弟也没有子嗣。爱尔兰一定还有很多奥哈拉家后裔,不过那对她没啥用处;而在萨凡纳的罗比亚尔家亲人,除了外祖父,全都离乡在外。
现在她又坐在这里,听着别人的家族故事。瑞特在费城有亲戚。
而在查尔斯顿,无疑至少也有一半人与他沾亲带故。这不公平!不过也许埃林顿家和罗比亚尔家有些关系。这一来她就是瑞特远亲中的一分子了。也许她还能和巴特勒家,和查尔斯顿的上流社会攀上关系,和瑞特所选择的,也是她决心要打进去的上流社会攀上关系。
“我对埃伦罗比亚尔的印象很深刻,”巴特勒老太太说。“还有她母亲。斯佳丽,你的外祖母恐怕是全佐治亚,而且还是全南卡罗来纳最有魅力的女人。”
斯佳丽入神了,探着身子。她对外祖母的奇闻轶事只知道一点皮毛。“她真那么惊世骇俗吗,埃莉诺小姐?”
“她不平凡。不过我最了解她,她根本没做过惊世骇俗的事。那时候她正忙着生小孩。你的宝莲姨妈头一个出世,接着是尤拉莉,最后是你母亲。事实上,你母亲出世的时候,我正好在萨凡纳。我还记得放烟火。你外祖母每次生小孩,你外祖父就大老远雇来纽约著名的意大利佬,施放美不胜收的烟火。你大概记不得了,瑞特,也可能不希望我有这么好的记性。但是当时你真的被吓得魂飞魄散。我带你出去专程看烟火,你却嚎陶大哭,差点儿把我羞死了,别人家的小孩全都乐得拍手叫好。当然,人家年龄比较大些。而当时你还在褪褓中,简直未满周岁呢!”
斯佳丽睁大眼睛看着巴特勒老太太,再看着瑞特。不可能吧!瑞特的年纪不可能比她母亲还大。唉,她的母亲到底是她的母亲。她一向认定母亲早已老得过了敢爱敢恨的年龄。瑞特怎可能比她母亲老?
倘使他当真那么老,她怎么能如此死心塌地爱他?
谁知瑞特又教她接连大吃一惊。他将餐巾丢在桌上,起身走到斯佳丽身边,亲亲她的脑门,然后走向他母亲,捧起母亲的手吻了吻。“我得走了,妈妈。”他说。
哦!瑞特,不!斯佳丽想要大叫。可是她吓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连问他上哪儿去都没问。
“我希望你别在乌漆麻黑的下雨天出门,瑞特,”他母亲不满道。
“而且斯佳丽人在这里。你连跟她问好的机会都还没有哩!”
“雨已经停了,又是满月,”瑞特说。“我不能错失上游涨潮的最佳时机,正巧可以赴在退潮前到达那里。斯佳丽也是个生意人,她懂得在离开一段时日后,总得回去视察干活的人。是不是哪,我的小乖乖?”他瞧着斯佳丽时,烛光火焰在她眼中闪动。不待回答,他便径自走人门厅。
斯佳丽急忙起身离座,差点弄翻椅子,也未向巴特勒老太太交代一句话,便疯狂地追了过去。
跑进穿堂,瑞特正拿着帽子,在扣外套。“瑞特!瑞特!等等!”斯佳丽叫道。她没理会他转过头时脸上的警告神情。“晚饭吃得这么愉快,你为什么要走?”她说。
瑞特从她面前走过,推开门厅和穿堂间的门。门闩咯嗒一声,门就重重合上,和屋子其他房间隔离开来了。“别吵了,斯佳丽。白费劲儿。”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拖长着语调说“也别指望我会跟你同床,斯佳丽。”
瑞特打开沿街大门。她还来不及开口,他已一溜烟跑了。大门在他身后徐徐掩上。
斯佳丽直跺脚,但光跺脚还不足以发泄怒气与失望。他对她为何如此无情?她勉强承认瑞特毕竟机怜,不由半气半笑地扮了个鬼脸。
那好吧,她一定得再放机怜点儿,没有别的办法。她得立刻放弃生小孩的念头,另想办法。斯佳丽双眉紧锁,回到饭厅找瑞特的母亲。
“我说亲爱的,别难过了,”埃莉诺巴特勒说“他没事的。瑞特对那条河了若指掌。”原来她一直站在离壁炉不远的地方,不愿走进穿堂打扰瑞特与她的道别。“我们到藏书室去,那里舒服,餐桌就留给下人收拾吧。”
斯佳丽安安稳稳坐在高靠背椅上,免得吹到穿堂风。不,她说,她不需要盖膝的毛毯,她很好,谢谢。“我来帮你把毯子盖盖好,埃莉诺小姐,”她拿下身上的开士米羊毛围毯,坚持说“你就坐着,尽量放松。”斯佳丽硬把巴特勒老太太服侍得舒舒服服。
“你真是个好姑娘,斯佳丽,跟你那可人的母亲一样讨人喜欢。在我印象中,她总是那么细心体贴,礼貌周到。当然,罗比亚尔家的姑娘都循规蹈矩,但是埃伦最特别”斯佳丽闭上眼睛,吸着美人樱的淡谈清香。一切都会没事。埃莉诺小姐爱她,准会要瑞特回家来,他们从此就可以永远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了。
斯佳丽坐在铺着厚座垫的椅子里,安详地半睡半醒,回想起温馨的往事,不由入眠。门外穿堂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将她惊起,脑子里又乱糟糟的。一时间她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怎会来到这个地方。她眨眨朦胧的双眼,望着站在门口的男人。瑞特?不!不会是瑞特,除非瑞特剃掉了胡子。
那个大个子不是瑞特,他摇摇晃晃地跨进门槛。“我要来看看我的嫂子。”他说。字音糊成一团。
玛格丽特跑到埃莉诺跟前。“我想法阻止过他,”她叫着说“可是他却跟我发脾气——我没法叫他听话,埃莉诺小姐。”
巴特勒老太太站起身。“安静一点,玛格丽特,”声音虽然急切却仍不失平静。“拉斯,我正等着你向我请安呢。”她的声音响得出奇,字字清晰。
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