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3)
瑞特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他看着斯佳丽问:“怎么了?没胃口?据说乡村的空气容易使人饿。第一次看你吃这么少,可真令我吃惊,亲爱的。”
斯佳丽没碰过盘中食物,她抬起头瞪着他。他背地里一直在说她坏话,怎么居然还有脸跟她说话?除了罗斯玛丽,他还跟谁说过?是不是每个查尔斯顿人都知道他已离弃亚特兰大,是她丢人现眼地到这里来追他?
斯佳丽低下头,拨弄着盘内食物。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罗斯玛丽问瑞特。“我还是搞不懂。”
“这件事完全在我和朱莉亚小姐的意料之中。是她田里的工人和我的矿工串通的一项阴谋。你知道每年工作契约都是在新年元旦那天签的。朱莉亚小姐手下的人打算告诉她我付给矿工的工资两倍于她,她得加他们工资,不加就跳槽到我这边。我手下的人也打算玩弄这一手,只是找不到借口,如法炮制罢了。他们压根儿没想到我和朱莉亚小姐已经洞悉他们的阴谋。
“我们一到阿希礼男爵封地,谣言立刻传开来。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好戏已经上常男爵封地工人耕田的那份卖力劲儿你也见过。他们不想冒险去砸自己的饭碗,而且他们对朱莉亚小姐全都怕得要死。”
“这里可就没那么顺利。四处盛传码头的黑人在阴谋策划什么行动,萨默维尔路两旁的白人佃农全紧张起来。他们按穷白人一贯的做法,抓起枪,准备放几枪。他们到这里来,闯进屋内,偷了我的威士忌。”
还把酒分给大家喝,给大家拼命鼓气。
“把你们隔离到安全地方后,我告诉他们这件事我自会处理,然后再赶快跑到屋后去。黑人都怕极了,他们本来就害怕,可我说服他们。”
我会设法让白人冷静下来,他们应该回家去才是。
“回到屋里,我告诉佃农我同工人已经把一切都摆平了,他们也该回去了。大概我给了他们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下马威。以前没出过什么乱子,我自己太放心了才粗心大意。下一次我可要学聪明些了。上帝保佑,最好不要有下一次。不管怎样,克林奇道金斯还是暴跳如雷。”
正故意想找碴。他骂我是黑鬼相好,枪口对准我,准备扣扳机。我没来得及去看他是否已醉得无法开枪,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把枪往上一推,结果朝天放了两枪。”
“就这样?”佳丽半吼他说。“你早该让我们知道了。”
“我哪有空啊!小乖乖。克林奇伤了自尊,心有不甘,于是抽出刀子。我也取出刀子,两人斗了十来分钟,我才削掉他的鼻子。”
罗斯玛丽吓得喘不过气来。
瑞特拍拍她的手。“只是削掉鼻尖罢了。反正他的鼻子也太长了。
替他整了容倒好看多了呢。”
“可是瑞特,他将来会找你报仇的。”
瑞特摇摇头。“放心,包管他不会的。那是一场公平的决斗。克林奇是我一个老战友。我们在南军里一起作过战,他负责填装炮弹,我负责发号施令。我们之间的默契不是一小块鼻肉破坏得了的。”
“真希望他把你宰了!”斯佳丽咬牙切齿地说。“我累了!要上楼睡觉去了。”她推开坐椅,踩着威严的步子走出饭厅。
瑞特跟在她后面,故意拖长语调他说:“男人从他爱妻那里所得到的祝福,莫大于此。”
斯佳丽怒火中烧。“我希望克林奇现在就在屋外,”她咒道“等着一枪解决你。”
其实,如果第二枪打中罗斯玛丽,她也不会为罗斯玛丽哭肿眼泡儿。
罗斯玛丽举杯向瑞特敬酒。“好了,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你说晚餐是一次庆祝宴会了。拿我来说,我要庆祝今天终于结束。”
“斯佳丽病了?”瑞特问他妹妹。“我说她胃口不好只是开开玩笑罢了!她不像是吃不下饭的人。”
“她心情不好。”
“她心情不好的次数我见得多了,数都数不清,可是她每次一吃起东西就狼吞虎咽的。”
“不只是情绪问题,瑞特。你在外面削别人鼻子的时候,我和斯佳丽也在屋里扭成一团。”罗斯玛丽描述斯佳丽的恐慌心情和执意要出去找他的经过。“我不知道楼下会有多危险,所以就死抱住她,不让她下去。希望我没做错。”
“你绝对没做错。底下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我想大概抱得太紧了,”罗斯玛丽招认道“她透不过气来,差点昏过去。”
瑞特仰头大笑。“我的天!真希望我能亲眼目睹斯佳丽奥哈拉被一个女孩按得动弹不得的模样。哈!佐冶亚一定有上百个女人会为你把手掌皮都拍掉!”
罗斯玛丽犹豫着该不该招出另外的实情。她知道自己对斯佳丽说的话比打架还伤人。现在她决定不说了,瑞特还在嘻嘻笑个不停,不必去破坏他的好心情。
天没亮斯佳丽就醒来了。她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黑洞洞的屋子里,不敢动弹,就像还在睡觉那样呼吸,她安慰自己,你在半夜不会醒来的,除非有吵闹声或其他动静。她竖耳倾听,外面似乎是一个永恒的世界,四下空气凝滞,一片死寂。
等弄清楚是肚子饿慌了才醒过来,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她当然是饿了!昨天除了吃早餐和在阿希礼男爵封地吃几块三明治,还没吃过什么东西呢。
斯佳丽带来的高雅丝晨衣,挡不住半夜寒气。她干脆抓起床罩,裹在身上。床罩是厚羊毛毯,还留着她身上的暖气。光着脚丫悄悄走过漆黑的走廊,走下楼梯时,那条羊毛毯拖在脚边绊手绊脚的。谢天谢地,大壁炉内封火的灰烬还散发出一些余热,有些火光,可以让她看清通往饭厅和厨房的门。不管能找到什么,甚至冷饭、炖肉也行。斯佳丽一手揪着身上裹着的深色羊毛毯,一手摸索着门把。往右还是往左呢?
她倒没留意过。
“不要动!一动我就在你身上打个洞!”瑞特粗暴的声音吓得她跳了起来。羊毛毯随之从身上滑落,寒意马上袭来。
“活见鬼!”斯佳丽转向他,弯身拾起羊毛毯。“昨天被你吓得还不够吗?你又要再来吓人吗?你差点把我吓破胆!”
“这时候你在这里转悠什么?我可能会误伤你。”
“你干吗这样鬼鬼祟祟地来吓人?”斯佳丽将羊毛毯当作貂皮王袍似的,披到肩头。“我要去厨房弄早点吃。”她尽力故作威严他说。
瑞特看着她那一副可笑的傲慢模样,不禁好笑。“我去生炉火,”他说。“我自己也想喝杯咖啡。”
“这是你的屋子。你要喝咖啡尽管喝。”斯佳丽当身后拖地的羊毛毯是舞服的裙裾似地踢着。“怎么?不准备替我开门吗?”
瑞特将几块木柴丢进壁炉。红热的炭灰碰到木柴枝上的枯叶顿时发出火光。斯佳丽还没看到他的表情,他已赶快换上严肃的神情。瑞特打开饭厅门,又退回来。斯佳丽从他身边经过,马上只好打住。饭厅内一片漆黑。
“让我来——”他擦亮火柴,点燃搁在餐桌上的煤油灯芯,再仔细调节光度。
斯佳丽听出他声音里有嘲笑的意味,但这时她已顾不得发脾气了。
“我饿得可以吃下一匹马。”她承认道。
“千万别吃马,”瑞特笑道。“我只养了三匹马,其中两匹还是劣马。”他将玻璃盖罩在煤油灯上,低头对她微笑。“来几个鸡蛋和一片火腿好吗?”
“两片。”斯佳丽说道,然后随他走进厨房,坐到桌旁长椅上,屈起双腿缩在羊毛毯下,等他点燃大铁炉内的木柴。等到松木噼噼啪啪的着了火,她才将双脚伸向暖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