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2 / 3)
煮水泡茶,比利卡莫迪拿起他的六角形手风琴,向帕特里夏眨眼。“我答应要拉一首曲子给你听的,想听什么,帕翠?”
“嘘!等一下,比利,”凯蒂说。“孩子们都快睡着了。”一块最浓密树荫下的厚毯上,躺着五个小身躯。比利轻轻吹起口哨,然后默然地用手风琴接着口哨音符。帕特里夏对他一笑,一面抚摸蒂莫西额前发丝,一面唱起比利拉奏的摇篮曲。
乘着风的翅膀飞过黑暗翻腾的海上
天使要来看你入眠
天使要来看望你
所以,请倾听吹过海面的风
听风吹出爱的旋律,听那风吹
枕着你的头,听那风吹
小圆舟驶向出口,驶向大海
追逐银色的鲜鱼
发出银光的鲱鱼和银色的海
它们很快将为我的爱人和我,发出银色光彩听风吹出爱的旋律,听那风吹枕着你的头,听那风吹静默的气氛凝滞了片刻,随后蒂莫西睁开眼睛。“再唱一遍好不好?”他昏然欲睡地说。
“哦!是的,小姐,请你再唱一遍。”
大家无不惊愕地抬起头望着站在附近的一个陌生年轻人,只见他那一双肮脏粗糙的手在打补钉的夹克前抓着一顶破帽子。他看上去十二岁左右,而下巴已长出短须。
“对不起,各位女士先生,”他一本正经他说。“我知道我闯入你们的聚会,太过卤莽无礼。可是我母亲常常哼那首歌给我和妹妹听,每当我听到这首歌,就唤起心中的感伤。”
“过来坐,孩子,”莫琳说。”篮子里剩下一块蛋糕没人吃,还有一些乳酪和面包。你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的?”
小男孩跪在她身旁。“我叫丹尼默里,女士。”他拉拉额前沾污的黑发,然后在袖子上擦手,伸手接莫琳从餐篮里取出的面包。“我家在康尼马拉。”他大咬一口面包。比利又拉起手风琴,小男孩的手垂至身侧。
“乘着风的翅膀飞过”凯蒂唱着。饥饿的小男孩咽下面包,跟着她唱。
“听那风吹。”他们反复唱了三遍后停下。丹尼默里的黑眼珠子亮如黑玉。
“继续吃你的面包,丹尼默里,”莫琳说,粗鲁的声音充满感情。
“待会儿就用得着你的体力。我们正在烧茶,然后再听你唱歌,你天使般的声音仿佛天赐。”没错!小男孩的爱尔兰男高音音色和杰拉尔德一样纯净。
奥哈拉家人忙着摆放茶杯,那位饥饿的小男孩一个人静静地吃。
“我刚学会一首新歌,我想你们大概会喜欢,”小男孩对正在倒茶的莫琳说。“那是从一艘停泊在费城的船上学来的。你们想听我唱吗?”
“歌名是什么,丹尼?也许我听过。”比利说。
“我会带你回家,听过吗?”
比利摇头。“我很乐意向你学学。”
丹尼默里咧嘴一笑。“我很乐意唱给你们听。”他将头发甩向脑后,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张开嘴巴,音符像闪亮的银丝从他嘴里吐出。
我会带你回故乡,凯思琳
横渡澎湃辽阔的大洋
到你心灵所系的地方
因为你是我美丽的新娘
朵朵玫瑰远离你的脸庞
我看着它们凋萎、消逝
你说话的声音满是感伤
泪水模糊了你爱的双眸
我会带你回家,凯思琳
到你不觉得心痛的地方
当山丘长出新绿
我就带你回故乡,凯思琳
斯佳丽跟着拍手喝采,这是一首动人的歌曲。
“实在太好听了,我都忘了学。”比利懊悔他说。“再唱一遍,丹尼,好让我跟上旋律。”
“不!”凯思琳奥哈拉倏地跳了起来。她的脸上布满泪痕。“我不能再听,不能!”她用手掌擦拭眼睛。“对不起。”她抽咽道。“我要离开一下。”她小心翼翼绕过熟睡的小孩,拔腿跑开。
“对不起!”小男孩说。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孩子,”科拉姆说道。“你唱得太好了,我们都很喜欢,只是那位可怜的小女孩太想念爱尔兰,她的名字又碰巧叫凯思琳。告诉我,你会不会唱基德尔的小圆舟?这一首是比利最拿手的,若由你来唱,把他衬托得像个乐师,一定会是最佳搭档,更是我们大家的耳福。”
优美的音乐不绝于耳,直到夕阳落入树林后方,微风带来寒意。然后他们收拾东西回家。丹尼默里谢绝了杰米的晚餐邀请,他得在天黑之前赶回他的船。
“杰米,我在想该是带凯思琳跟我走的时候了,”科拉姆说。“我以为来了这么久,她应该已经度过思乡的煎熬期,没想到她的心还不定。”
斯佳丽差点将滚烫的水倒在手上而不是倒在茶壶里。“你要去哪里,科拉姆?”
“回爱尔兰,亲爱的,我只是来这里拜访的。”
“可是主教还没改变他对塔拉的决定,而且我有其它事想跟你谈。”
“我又不是马上就要走,斯佳丽亲爱的,要谈事情有的是时间。以你女性细腻的心思判断,你认为凯思琳应该回家乡吗?”
“我不知道,问莫琳吧,我们一回来,她就上楼去看凯思琳。”凯思琳回不回去,有何差别?要紧的是科拉姆。他怎能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说走就走?哦!我为何要坐在那里跟那个肮脏的小癞痢头一起唱歌?
我应该照原先计划找科拉姆去散步的。
斯佳丽只捡盘中的乳酪吐司和马铃薯汤吃。她真想哭。
“噢——,”莫琳把厨房收拾干净后,放松地吐了一口大气。“我这身老骨头今晚可得早早上床休息,在地上坐了大半天,背都坐僵了,活像犁耙的把手。玛丽凯特和海伦,你们也早点睡。明天还得上学呢!”
斯佳丽也累得浑身酸痛。她在炉火前伸伸懒腰。“晚安,”她说。
“等我把这斗烟吸完,”科拉姆说。“杰米也在打哈欠,很快就会离开。”
斯佳丽在科拉姆对面的位子坐下。
杰米拍拍她的头,走上楼。
科拉姆抽着烟斗。烟草的味道辣中带香。“在炉火旁边谈话最舒服,”他停了半晌后说道。“有什么事让你烦心,斯佳丽?”
她深深叹口气。“我不知道要拿瑞特怎么办,科拉姆,我怕我会把一切搞砸。”厨房微弱、暖和的光线是打开她心扉的最佳环境。此外,在斯佳丽观念里,因为科拉姆是神父,她可以把一切心事说给神父听,神父会替她保守秘密,不让她的家人知道,无异于在教堂告解室内忏悔。
斯佳丽开始娓娓叙述她的婚姻生活,告诉科拉姆真相。“我不爱他,即使我爱他,至少我不知道。我爱的是另一个人。后来当我发觉我爱的是瑞特时,他已经不再爱我了。那是他亲口对我说的,不过我不相信,科拉姆,上天不能这样捉弄我。”
“他离开你了?”
“是的,但是后来是我离开他。我现在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
“先让我理个头绪出来”科拉姆以无比的耐心,把斯佳丽错综复杂的纠葛心结一一理清。当他弹掉烟斗中冷却已久的烟灰,把烟斗塞回口袋时,已过深夜。
“你已经做了该做的事,亲爱的,”他说。“有些人以为穿神职衣服的人就不是男人,其实是错的。我能了解你丈夫的感受,甚至深深同情他的遭遇。他所受的伤害一定比你深、比你重,斯佳丽,他现在一定是内心交战不已,对于一个还算强壮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