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病鹤(2 / 2)
“君无戏言。”我道。
其实这两天我也觉得很烦,事情确实是很多,但是每当进这个房间,看到江知鹤安安静静的睡着,就觉得心里好像安静下来了。
沈长青、其妻林沈氏和江知鹤的往事,其实也并不难查。
江知鹤有过两个老师,第一个老师就是那个罚我抄江知鹤策论的老头,第二个就是沈长青。
沈林氏是江知鹤的师母,自从江知鹤拜入沈长青门下,沈林氏就分外疼爱他,那时候的江知鹤是天之骄子,是世家公子,所有文人最美好的光环都可以套在他身上。
据说当年,江知鹤高中状元,沈长青甚至还打算把孙女沈无双许配给江知鹤。
可惜这一天还没有来到,江家就因为谋逆之罪而锒铛入狱。
江知鹤的父亲江巡督,平日里喜欢作些闲散诗词,那时朝廷党争严重,整个朝廷都乌烟瘴气的,阉党已然有冒头之势。
江家因为不肯参与贪污受贿,而江巡督直言上书,被阉党排挤陷害,只是因为一两首诗句而已,就被暗指嘲讽那时的圣上,直接被按了谋逆的罪名。
江南大族江家获罪,株连三族,有功名在身者特赦为宫刑。
沈林氏冒着大雪去看望蒙受宫刑、痛得缩在简陋的草房里面的江知鹤,当夜回来,沈林氏本就体弱,受惊之下晕厥发烧,梦中恸哭,清晨之际撒手人寰。
再后来,江知鹤不择手段,顶着滔天骂名,狐媚惑主、以色事人,成为了阉党权势顶天的千岁爷。
我不知道沈长青为什么打江知鹤,或许是觉得江知鹤直接导致了自己爱妻的死,当年的师生情因为各种原因而烟消云散了,又或许是因为觉得江知鹤如此谄媚、可憎,变成了他们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所以更加看不起、更加厌恶。
又或者,只是为了划清界限。
当年师恩或许深似海,但是到现在这一步,恐怕早就已经什么都还尽了,江知鹤这次想方设法救了沈无双一次,那之前呢,在暗地里,江知鹤又到底帮了他们多少?
江知鹤还欠他们什么呢,又还欠世人什么呢?
我亲手喂江知鹤吃午饭,又看着他被药喝下去之后,替他擦了擦嘴。
公务繁忙,其实我该走了。
但是江知鹤微不可见地、悄悄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好似挽留一般,他低着头,好似在看被子上的花纹,实际上根本就是在看我。
江知鹤他什么都没有说。
可是发现了他的目光之后,我就再也不忍心挪开脚步了。
这天下午,我留下来陪他了。
他把一半的床让给了我,我抱着他,想要用我的温度将他冰凉的身体捂暖,可江知鹤埋头躺在我的怀里,一直舍不得闭眼,用一种很依赖却又悲伤的眼神看着我。
我无奈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睡吧。”我说。
他很轻很轻地笑了笑,长长的眼睫毛就好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在我手心里面扑动,痒痒的。
我觉得,江知鹤好像有话要对我说,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很乖地闭上了眼睛,珍惜地枕在我的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