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易感期(3 / 15)
那是唯一一次,沈随感觉自己触及到了从顾念棠冰冷面具下方流出的真实情感。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拖着,快刀斩乱麻的短痛才是他能给顾念棠的最好的结局。
可最后,沈随还是没能按下那个小小的发送键。
他将对话栏里的文字尽数删除,然后重新输入道:顾总,找个时间去一趟医院测试下我们的适配度吧。
沈随选择用一种更委婉的方式让顾念棠知难而退。
他是顶级alpha,对信息素的感知力比普通的alpha更强。沈随敢肯定,他和顾念棠的适配度不会超过20%。
就算顾念棠能接受沈随有一个99%适配度未婚夫的事实,也不可能接受一辈子都无法拥有后代的结果。
顾念棠像是一直在等着他的回复。当天下班,沈随就坐上了顾念棠的法拉利后座。司机将他们送往了整个京市最大最权威的医院,然后,沈随在数个医生的包围下完成了他这辈子做过的最严肃、场面最大的一次信息素适配测试。
结果并未出乎沈随的意料。
13%。
他放松的坐靠在医院的蓝色椅子上,消毒水的味道钻进他的肺里,莫名让他发笑。
这数字低得太离谱了。由于a少o多,生育后代又几乎完全依托于信息素的适配度,因此一般来说,随意从人群里抽出一个alpha和oga,他们的适配度都不会低于20%。
如果说沈随和方遥是天作之合,那沈随和顾念棠就是老天爷都在反对的一对:无法生育、无法安抚彼此的易感期和发情期。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那就是背离了ao之间标记结合的本意。
沈随有点儿想抽烟,他摸了摸口袋,又意识到这里是医院,只好打住了心思。
他侧过头,想看看顾念棠的反应。
男人今天穿了一身深黑色西装,头发向后梳的一丝不苟,钻石珐琅袖扣在他腕上闪着淡蓝的光。
依旧面无表情,依旧没有波动,呼吸平稳,眼神冷静。就像这个可怜的结果并未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可沈随却发现他捏着报告的手在微微颤抖,边缘与他手指接触的纸页甚至被捏的起了褶皱,因太过用力,惨白的颜色在顾念棠的指甲盖下不断扩张。
然后,顾念棠猛地放下手,没有看向沈随,而是转过身,背对了他。
“医生呢?”顾念棠冷冷道:“再做一次测试。重新做。换更好的医生过来。”
不幸被怒火波及的护士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男人:“顾先生,我们的设备的医生都是专业的,测试的结果也绝对准确。无论您做几次测试,都只会得到同样的结果。”
顾念棠的声音里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别废话,照我说的做。”
沈随觉得自己应该阻止顾念棠,连着做两次适配度测试,这种行为太傻了,何况他们此刻身处的又不是什么没挂牌的小诊所,而是一家极具权威的全国闻名的三甲医院。
但他靠在椅子上,没有任何动作。直到医生们再一次将他包围,沈随才惊讶的意识到他竟然也是想要再做一次测试,以确认上一个结果的真伪的。
为什么?他的胸膛里不由浮现出这样的疑惑。
眼前的13%适配度不正是他想要看到的东西吗?可现在,沈随又觉得自己不太能接受这个数字。这个他早就一清二楚的数字。
在的从他手里拿走顾家的财产。
顾念棠很清楚,别人有犯错的余地,他没有。就像车祸那天一样,脚下便是万丈深渊,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万劫不复。
没有人会帮他,他只能靠自己,也只能信自己。很多时候,他不愿治伤腿,不仅是希望用疼痛保持清醒,更是希望用那伤痛提醒自己,他从未处于安全的位置。
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顾念棠不觉得很辛苦,也没从未自怨自艾。但亲口把这些事情告诉另一个人,总觉得怪怪的。他能做局设计沈随,让他对自己心软,却无法把自己过往的经历说出来,只因害怕沈随会觉得自己在故意乞怜。
实在很矛盾。
听了他这句话后的沈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着凑上前来,搂住了他的身体,将他拥进了怀里。
从沈随父母家回来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就一直怪怪的,虽然还会上床,但亲昵的小动作明显少了很多。
这个拥抱却好像一下子把那些尴尬和不自在给打碎了。顾念棠蹭了蹭沈随的肩,闻到了他的alpha身上那股淡淡的乌木气息。
心慢慢的落了下去,落进了一个柔软又舒适的地方。
沈随伸手关了灯。窗外雨声依旧,黑暗的空气也还是潮乎乎的,但这次,顾念棠枕在沈随怀里,感受到的却是满满的安心。
他调整了下睡姿,这个本以为会被伤腿折磨得一夜无眠的晚上,在乌木和艾草的包裹中,顾念棠很快就沉沉的睡着了。
这次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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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棠对医院很反感,沈随也不愿强迫他,只盘算着之后给他找个私人医生,同时找了熟悉的医生朋友问了下这样的情况有没有适合的调理方法。
朋友还挺热心,给他提了不少建议。说到后面话锋一转,好奇的问他是不是真和顾家那位在一起了。
人家前脚刚帮了忙,沈随也不好变脸,只好敷衍的应了几声。
不想好友话锋一转,竟神神秘秘告诉沈随,关于顾家家主,他们医院里有不少传闻。
这下忍不住好奇心的人变成了沈随。
几番交谈后,沈随才知道,原来顾念棠车祸后住的医院,正是好友如今正任职的这家医院。
豪门权贵的八卦在哪儿都是受欢迎的,因此尽管在传播过程中不少事实失了真,但沈随还是从那些乱七八糟的杂闻中拼凑出了当时的情况。
其实顾念棠的腿伤并不是特别严重,至少在当时还没到会落下终身残疾的地步。可因为顾家人内部作怪,刻意拖迟了救援,导致顾念棠带着伤和家人的尸体一同挂在悬崖三天。
还好那是夏天的三天,顾念棠才没被活活冻死。
可也正因为是夏天的三天,他腿伤的伤口发炎肿胀,身边的尸体也不停地腐烂——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沈随甚至不敢想象。
可却又是顾念棠实实在在走过来的人间地狱。
这么多过去,这么多痛苦,顾念棠却什么都不说。
他难道不懂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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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婚礼那天会有一个晴天,然而那天的雨却下的比过往哪一天都要大。
婚礼和订婚宴一样,请的宾客很少很少。沈随的父母摆了明的不高兴,在休息室里,沈父还把沈随骂了一顿,说他贪权慕贵,是家门之耻,又说过几年方遥就会回国,玩够了赶紧收心。
沈随已明白和父亲是无法交流的,干脆什么都没说。
沈父见他油盐不进,气得婚礼半途就离开了,沈母犹豫片刻,也跟着他一同离开。
尽管沈随不在意,却还是觉得心里发冷。
好在他的朋友们都很讲义气,无论私下里如何腹诽,当面还是祝贺打趣的话一套接着一套,倒也没把婚礼的气氛弄得太难看。
走进教堂时,雷声大作,白色的闪电映亮了巨大的彩绘玻璃。
人群中隐隐传出惊呼,沈随握着顾念棠的手,却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