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3 / 27)
缝,虚影里是高行知的侧脸。他知道,自己又抱着高行知睡着了。
迟烁不觉得尴尬,翻了个身改为趴着,懒洋洋地伸臂寻找手机。
小时候他怕打雷,只有高行知在才能睡着,一来二去,他们就经常睡一块。当然,他高中时也苦恼过,理性告诉他长大了就不能再这样,但他又舍不得,高行知身上有股味道,闻着就安心。
后来同桌知道了,笑他是死基佬,他不服,大骂同桌思想龌龊,又开始滔滔不绝讲起他和高行知。
他越说越清醒,是了,他和高行知什么关系?他们比亲兄弟还亲,一起挨过打,啃过馒头,高行知吃他家的饭,他穿高行知的衣服,他们用同一个澡堂,同一个桌子写作业,还是同一个奶奶照顾!
他们的感情是神圣的,不可取代的,除了奶奶,高行知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这样的关系抱在一起睡睡怎么了?况且俩人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
也因为这事,没人再笑他基佬,而是笑他赌鬼爸和跑路的妈。
想到这,迟烁不自觉低骂一声。
木板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高行知翻了个身,手臂搭上迟烁的背。
“起来!”迟烁推了他一把,声音嘶哑,但气势汹汹,回忆着昨晚的聊天质问,“你和那个长毛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你还帮他炒股,搞投资!你大爷的……”
高行知嫌吵,一只手捂住嘴巴,闭着眼懒洋洋说,“尽管大点声,把你奶奶吵醒最好。”
迟烁一惊,连忙又挣扎起来,呜呜的叫。
高行知说:“昨晚打过招呼了,你奶奶没担心。”
迟烁心底一松,扒开捂嘴的手,转过头看他。
高行知似乎还没睡醒,仍闭着眼,“去年,中间人介绍,白清月需要很多钱,手上有大笔资金,我正好有办法,合作关系。”
迟烁听完反而更烦躁,“谁介绍你们认识的,你哪来的办法,别当我傻!你们昨天说的那些项目,没人脉根本搞不了!”
源源不断的问题从心底生出来,迟烁心情又差起来。
高行知睁开眼,目光清醒,朝他似笑非笑。
迟烁拧住眉,“你笑什么,我问你话呢!”
高行知凑过去,深深盯住他的眼,“迟烁,你现在像个小媳妇。”
迟烁本来就因为他突然挨近愣住,再听这句话,表情倏然凝固,紧接着猛然坐起。
“你是不是有病!”迟烁撑着床板大骂。
高行知淡淡嗯了声,轻飘飘接话,“我全家都有病。”
迟烁一下有哽住,所有脏话堵在喉咙又咽回去。
他骂人不带妈,也不爱说人有病,尤其是对高行知。迟烁又怂了,靠墙挪了挪,压低嗓音,“对不起……”
高行知坐起来,见迟烁耸拉着眼皮,勾了勾唇,说:“你怪我不说,但你什么时候问过我?”
迟烁理所当然,“我不知道又怎么问!”
高行知又笑了声,眼神冷淡下来,翻身下床,“待会出门,后天早上回来接你。”
迟烁急问,“你又干嘛去!”
高行知走向房门,头也不回说“昨天你不是听到了吗。”
迟烁愣住,紧接着回想起他们聊天,好像今天要和长毛怪去个什么山庄见老板。迟烁张开嘴,又想问他为什么去两天,但想到高行知说他像小媳妇一下又止住话。
左右不是,迟烁干脆倒回床上翻身装睡,假装不在意。
高行知走了。
迟烁一直听着动静,他洗完澡,穿完衣服,甚至喷了香水走的,明明有这么多机会说话,高行知却一言不发的走了。
迟烁气闷,躺在床上,开始回忆起以前,他不信自己没问过。
想了好一会,还真发现自己问过。
高一开学前夕,高行知去了大学,迟烁去送的,分别之际,高行知给了他一部手机。
当时,手机对他们来说是奢侈品,根本买不起,所以看到高行知给的手机时,迟烁像打了兴奋剂,恨不得把高行知抱起来转圈。
直等回了家,奶奶看见手机愣住,问他哪来的,他才恍惚想起这个问题。
迟烁打电话,问高行知钱哪来的。
高行知随口说了句赚的,又要他把电话给奶奶。
他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一会,迟烁看见奶奶神色讶异了一瞬,紧接着恢复正常,然后听了好久才将手机还回来。
这通电话是有代价的,高行知告诉他,已经嘱咐过奶奶,平时手机放家里,只有晚上才能用。
迟烁晴天霹雳,百般不愿,又不得不乖乖照做。
总而言之,夜晚成了整个高中生涯最期待的时间段。
每到晚上,高行知就会打来电话,视频,迟烁会滔滔不绝讲周围,说奶奶,吐槽老师,谁谁干架了,高行知只是静静听着。他问大学好不好玩,功课多不多诸如此类,高行知也只是简单回复。
不好玩,功课多,不累。
这是迟烁对高行知大学生活的全部了解。
他这才发现,高行知从没细讲过他的生活。
迟烁起了身,急匆匆回自己屋。
这会奶奶已经起了床,见孙子穿着短袖短裤跑进屋,担心着凉急匆匆去拿外套。
迟烁拉住她衣袖,“奶奶,记不记得高行知去大学那天,晚上打电话,他和你说了什么。”
奶奶愣了下,随即目光又转向外面,“行知呢,你问这个做什么。”
迟烁也不想隐瞒,将昨天的事急匆匆说了。
奶奶听完后在原地沉默一会,随后拉着迟烁进了自己屋,先给他套了衣服,又当着面打开一个带锁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
“这是行知去大学前交给我的,当时只要我保管,却没说干什么。后面在电话里,他才告诉我,这是你的抚养费,每个月他会定期往里面汇钱。”
迟烁坐在床上愣住,“他哪来的钱?他爸给的?”
他记得高行知他爸后来开公司,赚了不少钱。
奶奶又摇了摇头,“是他赚的,刚开始只是兼职,家教,每个月汇过来的也就是一两千,直到第二年,也就是他大二的时候,卡上的钱突然变成了一万。”
迟烁张开嘴巴,感到不可思议。一万什么概念?奶奶退休金也就一个月两千,他暑假在打工,加上零零散散其他兼职,累的死去活来也就四千多。
奶奶说:“我问他钱哪来的,他告诉我,他把母亲的遗产,就是市中心那套洋房卖了,和人做生意,搞投资。我当时没日没夜的睡不着,那套洋房可是巨资啊,我生怕他被人骗了,可每个月打来的钱越来越多……他不让我告诉你这些,说不想你担心,影响学习,这些事就一直没说……”
“……”
迟烁听完沉默了,难怪高中交学费时奶奶再也没发愁了,甚至开始给他买新衣服,当时他懵懵懂懂,只觉得日子在慢慢变好,没去想它怎么好的。
奶奶也叹了口气,对着卡颇有无奈,“都是家长给子女抚养费,这孩子却倒过来,比大人还像个大人。”说完她闭了闭眼,将卡塞给迟烁,“这卡,本来是想行知生日时给你,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也没留着的必要,自己保管好。”
迟烁攥着卡走了,光溜的小腿在风里晃荡,橘猫扑过来咬了一口,迟烁也没骂,感觉不到疼一样跨过高行知家的门槛。
猫在里弄叫唤,奶奶站在门口看着合拢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