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娇 第3节(1 / 2)
舒筠撇了撇嘴,一副“你心知肚明”的样子。
恰在这时,抱厦外响起嗡嗡的嘈杂声,仿佛有人烟涌过来,大门洞开,一大片光亮涌进,迎着一连串震惊的视线,舒筠红着眼斩钉截铁道,
“裴江成,咱们婚事作罢。”
舒筠一口气冲出了抱厦,一股热潮扑鼻而来,原来燕雀湖有地热,湖水比外头的暖和,园外春枝刚发,此地却春意盎然,馥韵怡人,她望向明媚的长空,重重喘了一口气,仿佛想把一身的晦气呼出去,只觉过去一年犹如做梦,凝立片刻,她扭头环顾一周,只见王家丫鬟,却不见芍药,
“芍药呢?”
王家丫鬟回道,“芍药依照您的吩咐,盯住了舒二姑娘的婢子,这婢子好生狡猾,芍药姐姐怕是一时半会奈何不了她。”
舒筠颔首,今日这一出显然是舒芝的手笔,舒芝行事必有痕迹,突破口则在那婢子身上,她不能吃个哑巴亏,故而嘱咐芍药去拿人,舒筠思忖片刻,“你去帮忙,若是拿到人,便捉着送去门口,那里有嬷嬷接应。”
太上皇意图给陛下选妃,阖府皆郑重对待,虽是只许姑娘和少爷进园子,各家当家夫人却均侯在园子外的茶楼等消息,舒家今日坐镇的是掌中馈的二夫人,苏氏不放心女儿,也将身旁的心腹婆子单嬷嬷遣来听吩咐。
舒筠早给单嬷嬷留了话,单嬷嬷沉稳老辣,当知该怎么做。
王家丫鬟巴不得去捉拿贱婢,高高兴兴离开了。
舒筠独自一人,怅然若失地回了摘星楼。
到了摘星楼才知道,事情已传开。
说来堂姐也算有手段,她吩咐婢子暗中收买淮阳王世子身旁的侍从,将消息递给了淮阳王妃,王妃当即封住了抱厦,不许坏了儿子的名声,儿子坦坦荡荡认了事,对方又是太常寺卿的小女儿,惊动了太上皇,淮阳王妃念着事已至此,只得顺水推舟。
淮阳王却不肯,他怎么对得住舒筠的父亲?
他怒不可赦,当着太上皇的面抽了儿子一顿。
淮阳王世子只道自己喝醉了酒,已与舒芝有了肌肤之亲,不得不娶,最后是太上皇打起圆场,做主将舒芝定给裴江成,回头再给舒筠许一门好亲。淮阳王当场气晕,却也不得不应下。
事情就这么草草收场,大约是下午申时末,舒筠的信物也被淮阳王妃送了来。
王幼君听完首尾,扶着神色低落的舒筠坐下,
“筠筠,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等登徒子不要也罢,来,姐姐我陪你喝酒解闷,咱们不醉不归。”
舒筠想起这一年来虽是风光无限,却过得够累,小心翼翼讨好对方终究不是长久之道,如今婚事告吹,她身上的枷锁也随之卸下,不由抒情一笑,执起酒盏,
“好,离了这负心小人,当浮一大白。”
有了王幼君一番开导,舒筠心中的郁碎不知不觉散去少许,两位娇憨的姑娘,你一言我一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竟是从太阳西斜喝到薄暮冥冥。
待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丫鬟犹未归,主子却喝醉了,醉醺醺的王幼君拉着舒筠来到摘星楼顶层的阁楼赏灯,阁楼外繁星满天,灯火如彩带绵延不绝。
半途,王幼君跌跌撞撞去寻恭房,只留下舒筠一人在阁楼。
舒筠酒劲发作,浑身燥热,俏生生的小脸红扑扑的,她迷迷糊糊地爬到栏杆处坐着,纤细秀美的身子如一道剪影,浸在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 舒筠:我在等风也等你,快来。
皇帝:
暮色氤氲,将太上皇的黑青衣摆衬得如一泼浓墨,他老人家穿着一身黑金寿字纹蟒龙服,幕天席地坐在褥垫上,身侧一池温泉冒着腾腾热气,斑驳了廊庑宫灯投下的五色光芒。
“今日人都瞧见了,可有中意的?”
太上皇玩味的语气里含着一丝郑重。
他话音落下,池子东侧的白玉石台外久久没有回应。
太上皇等得有些久,略有些不耐烦,撩眼望去。
温泉池四周栽种了一圈花草,虽是盛春未到,此地却有一片葳蕤之景,各色娇花铺了一地,迎着烟煴的雾气如同夏日西边天的霞蔚。
在这一片葱翠花色中,立着一修长挺拔的男子,年轻的帝王身着一件寻常的月白直裰,他手里捏着一颗白玉菩提子,那颗菩提已包浆,在他骨节分明的指尖流露出一片温润的光泽。
湖风涌动猎起他的衣摆,他侧着眸,面容一半隐在暗处,一半被热气斑驳,瞧不真切,可那举止投足散发出自然而然的矜贵,让这周遭的山河月夜成了他的陪衬。
“我离开这些年,父亲倒是惫懒的很,朝中诸务皆撂给李辙,朝臣只闻李相不闻天子,我收拾完边关那些鞑靼,回来又要捡起您的烂摊子,您还有功夫问我选何人为后?”
听得身后太上皇发出一声“哎”,似要替自己辩解,裴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令山河失色的脸,漆黑的眼眸深如月夜下的寒潭,语气淡淡截住他的话头,
“您什么都不必说,立后的事儿子自己拿主意,您别插手。”
扔下这话,裴钺负手往前,顺着绿茵茵的河堤离开了。
太上皇盯了他背影半晌,蓦地失笑,摇着头拍了拍手掌的灰尘起身,这时,躲在花丛后的老太监灵便地凑过来,将他老人家搀起,太上皇并不恼儿子的埋汰,反倒是笑吟吟问老太监,
“事成了吗?”
老太监战战兢兢抬起眸,心有余悸道,“依照您的吩咐在陛下的酒液里掺了些助兴的酒,晚膳您亲自灌他的那杯便是”语毕,老太监揩了揩额尖的汗,担心皇帝回头兴师问罪,第一个就要砍他的脑袋。
太上皇乐呵呵捋了捋胡须,一眼看穿大伴的顾虑,拍了拍他老迈的肩,“别怕,他不是无故迁怒之人,晓得是我的主意不会为难你”
太上皇与皇帝顾虑不同,这天下是那帮老兄弟陪着他一起创下的,他承诺过与兄弟们共富贵,便不能食言,再说,比起朝政,太上皇更急另外一桩事,太皇太后年事已高,除夕之前病过一场,倘若一不留神殡天,裴钺便要守孝,当务之急是尽快让老七成婚,并孕育子嗣。
江山不能无后。
太上皇是枭雄出身,曾是个混不吝的,伙同中书省那几名老臣便给裴钺灌了酒,只要裴钺肯近女色,今夜便是大功造成。
太上皇做的明目张胆,裴钺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干脆饮了那酒,趁机脱身。
早春的夜风寒飕飕的,拂过他清俊的面颊,乍眼一瞧,看不出任何端倪。
裴钺性子内敛,平日不显山露水,即便体内已生出几分躁意,神色却依然没有半分变化,离开温泉宫后行至一条宽阔的水廊,司礼监掌印从暗处走出来,苦着脸冲裴钺作揖,
“陛下,太上皇发话留下了那些参选的官宦女子,也将您的行踪给透露出去,如今这园子里处处都有人,奴婢请您示下,该如何料理?”
事实上司礼监掌印也巴不得主子能纳几名妃子入宫,主子老大不小了,再不能耽搁下去。
裴钺瞥他一眼,掌印立马背躬下去,不敢吱声。
默了片刻,裴钺言简意赅吩咐,“你们别跟着朕,弄些障眼法,将人引开,此外,太上皇给朕下了药,你去寻解药来。”话落,信步往前。
司礼监掌印忙不迭诶了一声,追过去问,“主子,那您去哪儿?”
裴钺闻言驻足,立在湖边放眼一望,四处灯火攒动,人烟不绝,其中以湖心岛的摘星楼最盛,摘星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