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这时,方清月才知道,田恬早已判了他死刑。
等田恬回到书房的时候, 柳河已经坐在桌后等他。
男人翻看手中的文件并没有抬头,但田恬明白他知晓方才门口发生的所有事情,当下也不好再过多解释, 而是神色恹恹来到人跟前, 坐在了先前为他准备好的小凳子上。
田恬本来就不及柳河高,再加凳子也是稍矮一点的儿童小木凳,导致他身子瞬间比柳河矮下去一大截, 就如矮小小的蘑菇缩在那里。只不过他表情微妙, 甚至算得上怨念, 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柳河,又玩弄他抽屉上的挂坠, 半响未吭一声。
或许两人之间的气氛过于压抑, 导致柳河也看不下去那些晦涩文字,索性合死文件叹了口气, 视线也随之落在他身上。
“难道又在生爷爷的气?”
这是柳河近几天第一次以此身份自居,田恬听了微愣,继而转头望向对方的脸。
不知何时,柳河面容出现些许疲惫, 虽然不轻易被人察觉, 却是极为碍眼。
联想到这些天自己做的胡闹事, 田恬当下也无争论心思,默不作声地盯着抽屉上的纹路,发呆许久也未开口。
“因为这件事, 就开始讨厌我了吗?”
柳河追问,手指顺势落在田恬发丝, 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来回搓揉,只是渐渐停在那儿。
源源不断的温度透过两人相接处, 缓缓游走田恬全身,他坐在暖气十足的书房里,竟然觉得有些燥热。
“”
不过问题难以回答,田恬闭上眼摇头,细白下巴轻轻靠过去,抵在了柳河的大腿。
表情像有些无奈,更多的又是妥协,连带询问声都变得毫无底气。
“说真的,爷爷,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暂不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借口,单单是这个年龄,你不觉得我们之间有太大悬殊吗?”
田恬向来是一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孩子,他自然不懂得言语婉转,目不转睛着盯着柳河下颚线,延伸到他喉结以及胸口的白衬衫与蓝领带。
在家也一身正装,像极了柳昭夕。
心底忽然浮现的名字令田恬心中一颤,他几乎强迫着自己回神压住这股酸楚。
可惜,身体的反应比他思绪更诚实。
自深处一点点泛起的疼痛,令田恬胃部频繁紧缩,他拼命将这一切抛之脑后,手指撑住柳河大腿起身,两人呼吸无限接近,直到柳河的视线被田恬那张艳丽的五官所侵占。
柳河瞳孔极深,反过来凝视田恬的眼。
田恬执拗地似乎需要得到一个答案,就算不是他心中所期望的,但也算是有了奔头,也不至于让他跟柳河之间的相处过于难堪。
显然,柳河的静默便是最好的回答,他并未立刻回应田恬的追问,抬臂环住青年过分清瘦的肩膀,食指稍微捏捏之后,自言自语说了句。
“怎么又瘦了?今天晚上叫厨房给你做点好的补补。”
他一直在转移话题,但田恬不给柳河逃避的机会,他好不容易找到时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所以,田恬几乎是用逼问的态度追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们年纪差这么大,连生活阅历都不一样,我在意的事情在你眼里不过是过家家的把戏,这样逗弄我有意思吗?”
问到最后,他的声音都带了点儿哭腔,听着令人心生怜惜。
他无法挣脱开柳河禁锢住他腰的手臂,只是按照人的力度顺势坐在人结实有劲的大腿,视线朦胧间,田恬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就当他以为是幻觉时,额前刘海被人温柔分开,紧接着,柳河儒雅的面容不断放大,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他额头。
这个吻与先前的接触完全不同,似乎没了任何男男之间的情欲,只是饱含着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与欢喜。
下秒,柳河松开了环住田恬身子的手,示意从他身上站起,自己则是后移椅子,拉开书桌下方位置较为隐蔽的抽屉,从中抽出一本相册放在田恬面前。
东西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连封面都是上世纪极有辨识度的草木图案,不过蜡笔写下的歪扭汉字刺眼,田恬默不作声,最后还是由柳河翻开扉页,露出来那一行小字。
“还记得吗?甜甜。”
看清之后,田恬忽然颤抖,他目光不可置信,从柳河手里夺过来相册,却在翻开下一页时顿住动作,如凝固般久久不敢翻动。
他在害怕。
害怕知晓里面的东西之后,他先前所熟悉的事物扭曲,会让田恬有一种现在生活不受控制、一点点支零破碎的恍惚感。
他同样恐惧等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眼下还算幸福的生活彻底化为乌有,头顶宛若悬挂达摩克利斯之剑,他心跳一秒秒加速。
与此同时,柳河像是察觉他心中所想,这时倒也不逼他,双手交叠放在腿间,静静注视田恬发红的眼窝以及微微颤抖的手。
良久,叹了口气。
“你想知道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无论你打开之后看到什么,又联想到何种东西,甜甜,我只希望你能记住——”
柳河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渐渐微弱,他深吸了口气,似乎想去握田恬垂落的手,却又在空中凝固,最后收回到自己怀里,补充完先前没说完的无奈。
“无论发生何事,我都希望你能记得,我永远只喜欢你一个,田恬。这不仅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