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4)
羞耻感在潜滋暗长。
去帝都上大学,不仅是出于学业考虑,更是因为,她向往一个没有羁绊,没有压抑的环境。能逃离多远,就逃离多远。
她的放逐是无限的。
男孩听了,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长大,就是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吗?”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长大了,他就能永远和姐姐在一起了?
“是的。”她说着,少有地0了0他的头,微微诧异于男孩卷翘的毛发竟是如此柔软,又多0了几把,“你也要努力长大,好好学习,以后好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必因拮据和困顿而感到遗憾和后悔。
她顿了顿,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他或许可以理解孤独,然而不可能明白拮据和困顿的含义。
因为困顿而产生的遗憾,是童年时一去不复返的春游,是价值三块钱的彩se笔,是春节时别的nv孩子身上穿的漂亮的蓬蓬裙,是一盒新鲜而昂贵的草莓。
她错过了很多,不想今后再失去。
两人对于“长大”的理解,竟然是天差地别。
一个向往自由自在的高飞,一个向往亲密无间的相守。
此时的姐弟俩,是难以理解这种宛若鸿g0u的差别,今后将给彼此的人生带来什么的。
男孩子歪了歪头,用大而明亮的眼睛凝视着她。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长大?”
即将远离,她的心情也罕见地轻松起来,学着他的样子歪了歪头。
“我也不知道,你慢慢长吧,长大后告诉我一声就行。”
有的人,一旦离开了,那么便如同鱼入大海,鸟翔高空,如同时光匆匆流逝,大江东去,一去不复返。
男孩等啊等,等过了春夏秋冬,燕子来了又去,树叶绿了又h,白雪翻飞,冰雪消融,日光流转,那个人影,却像是消失在了岁月深处,又像是未曾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他的生命中,似乎未曾出现过一个叫“沈嘉文”的人。
他在她的钱包里留下了一个锚点,留下了一根线,妄图在某个h昏,突然接到对方的来电,任她那薄荷似的冰凉的嗓音,幽冷流水似的轻轻划过他的耳际,像童年时代一样,保持着虽不亲昵却也不疏远的距离。
却终究是徒劳。
他用八年的时间,长成了少年的模样,从小学升了初中,再到了高中。
沈嘉文一次都没有回来。
她很早就做好了未来的规划,而这其中,根本没有他的存在。
四年本科毕业,努力学习,x1收养分,旅行,交际,甚至是……像普通大学生一样找个合适的人谈恋ai,然后因为多方面的原因分手。
而后出国交换,参加工作,一去就又是四年……
只有在某些时候,某些真实发生的事情才会真真切切提醒他,这个人是存在的,他的记忆并不是虚妄中的构想,只是他的等待注定没有结果。
过年过节她会和家里通一次客套的电话,所说的也仅仅是近况,询问家里人身t如何,更深入的问题从来避而不谈。
某些时候,会寄回来一些诸如衣服鞋子首饰手表包包之类寻常且不容易出错的礼物。
就连对子nv不怎么上心的沈父都会在某些时刻感慨:
“嘉文这孩子啊,什么都好,学习好,x格不赖,要强。就是……唉……大概是今生没有父nv缘分吧……”
年夜饭上,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生x阔达的沈父都会调侃:“嘉泽啊,你还记得你有一个姐姐吗?”
小男孩会露出羞涩的,暗含期待的笑容,神采奕奕的样子,重重地点头。
“当然啦,我怎么会忘记姐姐!”
年年过节,年年吃年夜饭,沈父都会问这个问题,似乎不提一下自己远在他乡的nv儿,这顿饭就不完整。
或许人老了,不复年轻,心态也会渐渐收回家庭,对新鲜事物的追求也会变成对家庭亲情的眷念。
这些年,完成了产业链升级的工厂渐渐步入了正轨,沈父沈母也开始回归家庭生活,不再是忙里忙外脚跟沾不着地的状态了。
变成少年模样的男孩遇到这个问题,则会嘻嘻一笑,逗弄长辈似的挤眉弄眼,尽心尽力地扮演一个家庭开心果的角se。
“姐姐?什么姐姐?你们瞒着我养在外边的吗?”
沈母就会用筷子敲敲他的脑袋。
“胡说什么?越长大越没个正形!”
少年手长腿长,耸了耸肩,漾出笑脸,脸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对沈嘉文的执念已经渐渐淡去,那个人只余下一双冰凉淡漠的眼睛,在记忆深处不远不近地凝视着他。
当然,嘴上不说,心里总是有所惦念。最让他介怀的是,沈嘉文食言了,没有遵守自己的承诺。
窗外热烈的pa0竹声入耳,璀璨的烟花透过玻璃窗照亮略显昏暗的yan台,电视机里春节联欢晚会的春节序曲再次响起。
新的一年又到了。
沈父摇摇头,目光变得悠远漫长,半晌之后叹了口气,拿出根烟点上,泡杯茶在yan台静坐。
这顿年夜饭就结束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缺少了她,也无所谓。这个世界照常运转。
没有谁离不开谁。
少年洗完了澡,头发sh漉漉的,上身只穿着一条背心,把一条毛巾搭在肩膀上,迈着长腿长脚就要走进房间。
沈母看见了,忍不住骂他:“都高中生了,大冷天的你想上天吗?快去穿好衣服吹g头发!什么坏毛病!”
少年点了点头,边擦头发边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眼睛仍是盯着手机看,时不时刷着微信消息。
沈母看着眼前的高大少年,不由得感慨时光的流逝。
“唉,怎么变成这副模样,小时候多乖巧懂事呀。”
“妈,我的压岁钱呢!”
沈母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的身高也只能够到他的肩膀。
这些年,忙里忙外的,她苍老了很多,挺直的,仿佛风雨压不倒的背脊也渐渐垂了下去。
“多大了,还伸手要压岁钱,你姐懂事,都没伸手向我们要过什么。”
少年盯着手机的目光略微失神。
记忆深处那双淡漠冰凉的眼睛又在凝视着他。
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常态。
“她是她我是我,g嘛总拿我跟她b较。”
沈母强制x地摁下他的头,帮他吹g了头发,拿起他肩膀上的sh毛巾,絮絮叨叨走了。
“我得去看看腊肠,给她寄一点去,她喜欢吃这个,国外的不正宗……”
少年脱口而出:“人家不稀罕你的东西!”
说完后又是一阵懊恼。
他的话被听见了,少不得又是一顿骂。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人家人家的,她是你姐!现在哪家快递还在工作?”
“别寄了,她在那边吃西餐的,又没时间弄这个。”
“吃什么吃,就那些汉堡牛排能吃一辈子啊!”
尽管沈母也同不少外国人有生意上的往来,然而,终究是不能理解他们的饮食习惯。中国人的胃,就是五谷温养,顿顿热餐,适口充肠。
离开了中国的食物,中国人还能活得好吗?
当人不再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