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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召淮一顿,偏头注视他,好一会才道:“为什么这么问?”
梁枋犹豫着道:“我看您……似乎不开心。”
并非情绪上的难过。
而是因无法得偿所愿,隻好苦中作乐,平日一点欢乐他便欢呼雀跃,眉开眼笑,唯恐被困死在无法逃离的愁云惨淡里。
楚召淮吃了口栗子,默不作声。
其实在王府还是在临安都没什么分别,唯一的不同是临安有希望。
只要他攒一攒钱,就能离开白家那偏僻的小院子,拥有属于自己的家。
不必寄人篱下。
楚召淮剥着滚烫的栗子,很快又把自己哄得高兴起来。
在京城有这么香糯的栗子吃,也算不亏了。
这时,负责记注的暗卫回来了。
他办事极其利落,过来行了个礼,言简意赅道:“王妃,问出来了,是扑鹿台。”
楚召淮倏地抬头看去。
时间,地点,全都对上了。
和他预料的一样。
楚召淮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时隔多年终于寻到救命恩人,却是姬恂——就像是珍馐美味中吃到一粒小石子,硌得他牙疼。
梁枋道:“王妃?”
楚召淮摇摇头,神情复杂地起身:“我先回去了。”
梁枋扶着柱子站起,他极其聪明,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轻声细语道:“雪天路滑,王妃慢些——柏叔说的话一直作数,您何时来寻都可以。”
楚召淮点头,沉默着走了。
他本来就不聪明,得好好思索下一步要怎么做。
禅房的门大敞着,屏风隔成小小的禅室,姬恂正在和身披袈裟的白须住持下着棋。
住持乐呵呵地下了一子,棋风温和似水流。
姬恂懒洋洋用拇指和食指曲着一弹,黑棋凌空转了数圈,准确无误落在棋盘上,杀气腾腾堵死白棋所有路。
住持输了一上午,脾气倒是好得很,笑眯眯地将棋子分好:“殿下好棋艺,老衲自愧不如。”
姬恂笑着道:“早在您输第一局时就该自愧不如了,能连输十场才开始说这话,想来住持也不怎么惭愧。”
住持:“……”
住持幽幽地说:“殿下今日是不是就回京了?”
姬恂支着下颌,懒散道:“这和尚庙清幽,夜晚甚好安眠,本王打算再住个十天半个月。”
住持:“……”
姬恂这张毒嘴险些将出家人逼得骂人,住持瞥他一眼,也不想下棋了,好脾气地劝说道:“殿下难得来一趟,何不去拜一拜神佛?”
姬恂垂着眼拨弄棋子,姿态散漫:“求那些石头做的人像做什么?”
住持也不生气:“心诚则灵——殿下在京中处境艰难,听望仙楼说,圣上已开始日夜用大药了。”
姬恂捏棋子的手微顿。
大药中含有过量虎狼之药,燕平帝早已吃得内里虚空,如今有接连不停的吃大药……
恐怕时日无多。
燕平帝若没多少日子可活,八成会在驾崩前为太子扫清姬恂这个巨大的障碍。
无论是晋凌帐目,还是其他,总归会给他胡乱安个罪名。
姬恂缓缓笑开了:“原来住持是想本王求神佛保佑陛下尽快驾崩。”
住持:“……”
这人真不会聊天。
住持抬手,小沙弥捧来偏殿的签筒放在棋盘上:“既不愿求神拜佛,不妨求一支签问前程?”
姬恂扬眉:“本王的前程就在一支小小木签上吗?”
住持唉声叹气:“殿下……”
刚想再劝,门口传来殷重山的声音:“王妃回来了。”
楚召淮:“嗯。”
脚步声逐渐朝着禅房而来。
姬恂将棋子随意扔在棋奁中,抬头瞥了一眼。
按楚召淮的脾气,八成要磨蹭到深夜肯不情不愿地往禅房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住持道:“殿下,这签……”
姬恂眼皮也不掀,直接抬手往签筒里随意抓了一支。
住持:“……”
这么多年碰都不碰签筒,今日为何突然改性子了?
楚召淮抬步进来,手中还拎着一包东西,若搁之前他早就一溜烟跑进禅房睡觉了,今天却犹豫着站在那,小心翼翼看了看姬恂。
姬恂收回视线,垂眼看到自己手中的签文。
第二签。
「潜藏自有光明日,守耐无如待丙丁;龙虎相翻生定数,春风一转渐飞惊。」1
姬恂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将签扔回签筒。
王妃回来,住持不便久待,带着签筒颔首一礼,慢悠悠地走了。
看来佛祖有灵,终于点化姬恂。
这都开始求签了,相信不日便能摘下煞神的名号,回头是岸。
姬恂垂着眼在那继续分棋子,黑棋白棋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楚召淮犹犹豫豫地小步挪过来:“王爷……”
姬恂头也不抬:“嗯?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姬恂本是想像往常一样拿今早“荒淫”之事再毒舌一通,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话头,勉强说了句人话。
楚召淮干巴巴地将手中的一大包鼓鼓囊囊的东西递过去:“给王爷的。”
姬恂终于抬眼看他:“什么?”
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