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2 / 4)
万块钱在他心里是天文数字。他又替道士算了一番,结果更让他吃惊,他给道士的价格是每块表八十块钱,道士卖到每块表一百八十六块钱,每块表道士能赚一百零六块钱,五千块表他就能赚五十多万!就算刨除其他开销,四十来万块钱落到道士手里是没问题的。何天亮被即将到来的现实震惊了,他的心脏怦怦狂跳,大脑如同被洪水漫过的孤岛一片混乱一片狼藉。不管道士能从这笔交易里搂多少钱,他想到的是他们自己居然能一下子挣来二十五万元!从科学宫闹哄哄的“请”表现场出来,他觉得自己像是在云端里行走,深一脚浅一脚,脚底下软绵绵地踩不实在。恍恍惚惚中何天亮来到了广场西面的花坛旁边,艳阳高照,人群熙来攘往,他蹲在花坛的边上,掏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努力压制内心里被发财的好运气搅腾起来的汹涌波涛。想到原来三四十块钱都卖不出去的手表,经道士这么一点化,套上了“带功表”的包装居然立时身价百倍,而且供不应求,何天亮禁不住在心里连呼荒唐,想象着道士发财后那得意洋洋的模样,何天亮忍不住笑骂了一声:这个大骗子。抽烟的工夫何天亮自己劝自己,别光顾了在这里做发财梦,把正事耽误了,眼下还是要赶紧找到肖大爷把白国光那档子事理一理,否则就算发了财也安稳不了。他起身溜溜达达地在市府广场又转了一圈,还是没有见到肖大爷的踪影。肖大爷会不会生了病,或者到外地去了?按说这么好的天气他应该出来的。不远处有个公用电话亭,何天亮朝电话亭奔去,给肖大爷挂电话。电话通了,才响了两声就有人接了起来:“谁呀?”一听到肖大爷的声音,何天亮立时有了一种亲切感,赶紧回答:“我呀,何天亮。您好吗肖大爷?”“啊哈,小何呀,我可是好久没有跟你下棋了。怎么样?生意还好吧?”从话音里可听出肖大爷很高兴,何天亮说:“我挺好的,生意也还可以,还没发大财呢,每天就是挣个肉钱和酒钱。”肖大爷哈哈大笑:“每天有肉吃有酒喝你小子还不满足啊?”何天亮说:“您不是告诉过我,人不能安于现状吗?我要是满足现状您老人家不又得教训我。”肖大爷问:“你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何天亮暗忖这老头还真有洞察力,怎么一下子就想到我有事情要找他。心里这样想着,嘴里说道:“肖大爷,看您老说的,我不敢说时时刻刻想着您,起码每天想您一两回还是有的。”肖大爷说:“行了吧,你小何跟我老头子打什么哈哈?有啥事你就说。”何天亮自从认识肖大爷以来,就从感情上把肖大爷当成了自己的长辈,有些事闷在心里难受,就想找肖大爷聊聊。前段时间各种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纷至沓来,搅扰得他身心都不得闲,市府广场从来就没有来过,更没有时间找肖大爷,今天是为了白国光那档子事才想起来找他,不由对肖大爷就有些不好意思,就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肖大爷的事情。“肖大爷,”何天亮说“我确实有点事情要跟您商量,我今天到市府广场来找您,没找着,就给您挂了电话。”肖大爷问:“事情急不急?”何天亮说:“急倒不急,不过挺重要。”肖大爷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然后说:“那好,你就在市府广场等我,我马上过去。”何天亮赶紧说:“我就在您过去下棋的地方等您吧。”肖大爷说:“那就好,不见不散。”何天亮没有想到肖大爷来得挺快,一支烟还没抽完,就见肖大爷已经到了两人约好的棋摊子跟前,看样子他家住得离这里不远。肖大爷见了何天亮挺高兴,忙不迭地问他有啥事儿。何天亮说:“啥事也得等吃了饭再说。走,咱们先去吃饭。”肖大爷抬腕看看他那只苏联老表,果然已经十二点钟了,也就不客气,跟了何天亮朝广场西面的小吃街走。正是吃饭时间,小吃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种地方往往装修得越豪华越没人去,到这里吃饭的大都是平民百姓,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在广场上做各种小生意的摊贩,在这些人的心目中,豪华往往跟高价联系在一起,外表装修档次高了,根本就不敢进去,所以那些简陋的街边小店反而顾客盈门。适应市场的实际需求,这条街上的店面基本上都是非常简陋的街边小店,客人大都在门外临时支起来的小桌上就餐,有的干脆就蹲在路边,一手端了大碗牛肉面,一手cao着筷子狼吞虎咽。这里经营的品种也大都是牛肉面、酿皮子、鸡蛋醪糟、烩面片、烤烧饼等大众家常食品。领着肖大爷沿着小吃街转了一圈,何天亮暗暗后悔,请肖大爷吃饭,怎么着也不能蹲在马路边上一人捧一大碗牛肉面,或者买几个烧饼夹上肥肉再加一壶酽茶打发老爷子,走着走着心里就有些焦躁。肖大爷倒是心静神定,跟着何天亮像逛大街一样蛮有兴致地东瞅瞅西看看,还不时跟街边小店的店主们聊两句,打问价钱,了解行市。“肖大爷,咱们到别的地方吧,这地方太差了。”“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就成了,难道你还准备大摆宴席吗?”肖大爷领先朝一家外表像厕所的餐馆走,边走边说:“不就吃顿饭嘛,哪值得耗费那么大的精神?”来到走廊尽头,服务员推开了一个包间的门,果然阳光把包间里面照得亮晃晃的。何天亮看看肖大爷,说:“肖大爷您点吧。”肖大爷也不跟他客气,抓过菜单就点了一个红烧肘子,又点了一个凉拌青笋和青椒炒蛋,说:“就咱们两个人,两个凉菜下酒,一个热菜下饭,够了。”何天亮估计肖大爷是怕他破费,就拿过菜单又加了一道红焖大虾和盐煎螃蟹。肖大爷赶紧从他手里抢过菜单说:“一看你就是外行,在咱们这里就不能吃海货,都是冷冻的,不新鲜,吃不出名堂来,要吃就到海边上去吃。”又对服务员说“小姐,方才他点的两个菜划了,不要。”服务员正为何天亮点了高档菜而欣喜,听到肖大爷的吩咐就有些失望,做出为难的样子眼睁睁地看何天亮。何天亮知道肖大爷是为了不让他破费,又不忍心让这个挺乖巧的服务员为难,就说:“已经点了就上,海边上的人吃海味也得等做熟了吃,只要是做熟的就都是死的,区别就在于早死一会儿晚死一会儿,我就不相信海边上的人吃虾吃鱼能生吞活剥。”服务员显然对何天亮的印象好到极点,忙不迭地给他帮腔:“这位先生说得太对了,我们的海味都是活着从南方空运来的,非常新鲜,二位先生尝尝就知道了。”肖大爷见状也只好笑笑说:“卖瓜的哪有说瓜苦的,只要别吃坏肚子就行了。”服务员又问:“请问先生喝什么酒?我们这里有”不等她介绍,肖大爷就说:“有没有山丹军马场的青稞酒?”
何天亮突然想起了道士在百羊清真大酒楼要青稞酒的事,就问肖大爷:“肖大爷,那酒可是烈得很哪,您怎么也爱喝?”肖大爷说:“我这一辈子最艰难的时候就是在山丹军马场度过的,那时候我下放劳改,干一天活,吃饭的时候闹上二两青稞酒,再蒙头一睡,什么烦恼就都没有了。我呀,对青稞酒有感情。”服务员说:“实在对不起,我们这里高档的有五粮液、茅台、贵州醇等等,低档的有红星二锅头、滨河大曲,就是没有青稞酒。先生您是不是换个别的尝尝?”何天亮想起了道士让百羊清真大酒楼的服务员到外面街上给他买青稞酒的事儿,就对服务员说:“你们这儿没有就到外面去买,一般小商店里面都有卖的。”服务员面有难色:“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到外面买过你们看能不能”肖大爷说:“没有就算了,我们”何天亮拦住了他:“别,难得您老爷子想喝那一口,今天我非得让您喝上不成。”转过头对服务员说:“小姐,不是我为难你,你们要是能弄来青稞酒,我们就在这儿吃了,要是没有,我们就换个地方。”小姐赶紧说:“请两位少候一下,我马上给经理说,让他派人出去买。”何天亮说:“这就对了。”乖巧的服务员给他们的茶杯里面斟满茶,便拿着菜单急急忙忙跑去找青稞酒了。肖大爷有些过意不去,说:“你看,我这一句话可给人家小姑娘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