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 第71节(1 / 3)
许莼问道:“裕亲王……有子吗?”
除了赵班主懵然不觉外,其他人全都看了许莼一眼,显然都明白了许莼这一问的意思。
贺知秋道:“裕亲王膝下无子,裕王妃身子不好,只有一女,封为安平长公主,驸马是冀州巡抚之子杜少辉,听说生了二子,一直在冀州随丈夫住着。”
许莼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无子,因此才无人怀疑他会谋逆,又是宗正亲王,与当年去主持祭祀的摄政王商议祭陵大事,也十分正常,全然没必要为此杀人灭口。
李梅崖道:“我入朝后也留心过裕王,但他确实一派忠厚温良,有仁王之名,尤其是裕老王妃,在宗室中名声极好,时常施舍周济贫苦人家,威望很高。”
“前些年皇上还说念着裕亲王一脉无嗣,长公主又远嫁,无人侍奉养老,请裕亲王也在宗室中择一子过继,他却一直未曾挑选,只说自己身子不好,不忍夺人之子。”
许莼心里却道,九哥说他若稳如泰山,对方则不敢动,对方是在等,等什么?当初摄政王忽然去世,若是太后真的要扶宗室子,难道不需要宗正老亲王的支持?如今九哥无子……前些日子还听说九哥请诸亲王的子孙进宫,传言要在宗室中挑选嗣子。
虽说最后敲定自然是九哥,但这位宗正老亲王既然威望如此之高,想来至少是在人选的大范围上有一定权力的……果然真的清白无瑕吗?
幡然
席散后李梅崖亲自送了许莼和贺知秋出来, 许莼受宠若惊道:“李大人不必客气,您伤好了吧?”
李梅崖面上微微带了惭色,道:“已好多了, 也受到了小公爷府上送来的药材食物, 未曾还报, 此前因我擅自将小公爷带入险地,本该登门致歉, 却听说你游学在外,加上国公爷也守孝在家,不好贸然拜访。今日却仍得小公爷和贺大人施以援手, 实心中惭愧。”
许莼看昔日傲气执著的李梅崖面色颓然, 肩膀都微微佝偻, 不知为何有些恻然, 这人仿佛原本有一股气撑着,如今那股心气一散,仿佛顿时就失去了精神, 只如大街上普通的老头一般。
他心中惋惜,低声宽慰李梅崖道:“李大人,我昔日曾见过摄政王题的一匾额曰‘八风不动’, 大人孤直,虽万人吾往矣, 不曾忧谗畏讥,如今虽为低谷, 然则还当一如既往, 八风不动才是。”
李梅崖一怔, 看向许莼, 却问了一句:“西风山上八风阁, 陛下未换匾吗?”
许莼料不到李梅崖如此敏锐,耳根微热,仍是老实道:“想来未换。”心里想着若是问起什么时候见到,说见过拓本行吗?
李梅崖忽然一笑:“昔日我为摄政王府詹事,摄政王好猎,我亦经常随王驾去猎宫,为着王爷奢侈,多次劝谏,他却与我说兵不练,败将至,枕戈待命,八风不动,方为雄主。”
“八风阁上的匾,是我亲眼看着王爷题的,还有‘八方天马’……当日听说皇上尚且年幼,却一力保住了猎宫上下数万人性命,留住了那些曾花费无数人力物力喂养的骏马。我心中感动,以为皇上年少英才,却从未想到,已过去了十几年,皇上竟未改换那些匾额。”
许莼看李梅崖面上仿佛忽然光彩顿生,腰杆也停直起来,贺知秋笑道:“当日李公被王世子贬斥下狱,却是皇上赦免了你,将你外放出去,保护之心拳拳,后来又将你从外地擢拔回都察院任事,李公,论知遇之恩,我看陛下不比摄政王待你少啊,若论忠心事雄主,本朝哪一位能如今上撤藩拒寇,雄心壮志?”
李梅崖遥遥拱手:“臣一贯知陛下回护之心,却恃宠而骄,今日得小公爷一言警醒,幡然悔悟,多谢多谢!”
他面上似喜似悲,双眸似含泪光,两边拱手辞了,各自回家。
许莼也与贺知秋道谢:“多谢贺大人今日来,可惜恐怕无功而返了。”心中却有些担心贺知秋要问他什么时候见过猎宫的题匾,没想到贺知秋也全然不问,只是笑着道:“也并非全然无功,还是有收获的。”
许莼道:“什么收获?”
贺知秋道:“小公爷用宫里的差使拖住他们,其实是担心他们回乡会遇到危险吧?”
许莼没想到这点一闪而过的细微心思都让贺知秋看出来了,有些惊诧:“我确实当时只想着李大人一见楚微道人,那天我们立刻就倒了霉,他们这么一个大戏班子,出了京去,无权无势的,不是更容易被人算计吗?倒不如在天子脚下留一留恐怕还安全些。但也只是一个念头,对方惧祸,恐怕未必肯继续留,我们又都是素昧平生,越劝说反而越让他们抗拒。因此随口说了下宫里的差使,只想着拖一拖兴许能有转机,贺大哥如何猜到的?”
贺知秋微微一笑,心道若是别人随口说宫里的差使,我倒信是随口一说,若是你说的,哪怕是随口一提,皇上必定也都给你办成了,更何况不过是入宫演出这样的小事,甚至不需要惊动皇上,苏公公一句话的事。
他心里如此想嘴上却道:“小公爷一贯侠义纯善,忽然揽下事,自然是设身处地为人着想,又不居功,确实是仗义之人。”
许莼被他夸得面上微热,只好岔开话题:“那依着贺大哥看来,他们说的话,能得什么线索吗?”
贺知秋道:“她们这些侍妾当日确实并未参与什么事,但摄政王必定是清楚的。摄政王只说楚微夫人,那极有可能其他侍妾并未参与,多半这珠儿夫人,也是不知道当日之事的,因此小公爷略微照拂即可,我亦会叮嘱五军都督那边派兵丁着意巡逻。”
许莼却问道:“裕王呢?”
贺知秋劝他道:“此事必定关联宗庙皇室秘闻,圣上自有安排,你看李大人想来也知道如今他身在险地,不欲连累人,这才如此。你中秋后就要赴任了,还是莫要再过于纠缠细枝末节。我看此案多半还是要等,等对方按捺不住。陛下一贯圣心独断,恐怕早有安排。”
许莼心道九哥确实走一步看三步,但他也累啊。
他笑着与贺知秋说了几句话,先回了靖国公府,果然盛长洲等人也已回来,见了他笑着说了今日方子兴带着他们逛了北苑猎园云云,许莼又陪了舅父和表哥们用了晚餐,看席散了,才又悄悄进了宫。
谢翊果然也还在等他,今夜却是拿着本《浙西海防稿》在看,许莼心道果然九哥不是无缘无故看那戏本子的,笑着坐过去道:“九哥昨日看彩毫记,今日却看海防稿,这是劝我该做些正经事了?”
谢翊笑:“我随手拿的杂书罢了。你今日如何?”
许莼便将今日之事细细说了,又道:“裕王老人家果然无嫌疑吗?”
谢翊道:“事关皇陵,朕又是晚辈,没有证据,捕风捉影不可擅动皇陵和宗室长辈的。”
“但你所虑也对,既然李梅崖已找到秀喜班,放他们回乡恐怕反倒有可能招致毒害,不若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好。正好中秋立刻便到了,可让那秀喜班先中秋献艺,在御河旁搭棚献礼,宫里也有赏银,也算圆了你那许诺。万寿节的事是十二月的事了,不着急。”
许莼却心生依恋,抱着谢翊的手臂:“九哥生日,我到时候想办法悄悄回来陪九哥。”
谢翊道:“我多年万寿节都是从简的,只是今年三十整,稍微热闹些。倒不必想那么远,中秋节就在眼前,朕陪你去御河上过吧。”
许莼又有些不好意思:“中秋后舅父他们就离京回去了,舅父他们远道而来,我得先陪陪舅父和表哥。”
谢翊道:“本该如此的,你陪陪家人,我也要先去皇庙见过太后,下午宫里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