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自那时起我就知道,我不能再将她当妹妹,当孩子看了。
十六岁出任一方后,给我传回来的信件内容从师姐再给我两碟糕点变成了如何开源节流,收拢人心,令生民得利。
她说修者既受天地眷顾,成仙了道。便更应该克己自持,为苍生谋福祉。而不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
三年,仅仅用了三年,摘星就让一城人口翻倍,妖族邪修莫敢争锋。物阜民丰,百姓称快。”
“摘星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对吧?”
陈述的语气令站在孟随云面前的老道虚影下意识一点头。点过头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祂居然被孟随云的情绪给带进去了!
哪怕祂只是个死去后残留的魂灵碎片,但这对如今的孟随云而言,仍不啻于天渊之别。
可惜孟随云压根儿就不理祂,只是动作轻柔地抚摸着手上那个赭红色光团的顶端,语气陡然转为疾利:“可就是这样有一分力,便护一分人的摘星。这么好的摘星啊,你们依旧,觉得不够。
你们无情的举起了屠刀,逼迫摘星用更快的速度长大。
云苍老头实力平平,莫说教我什么,恐怕与我动手,胜算也只在五五之间。
可他很疼我们这几个徒弟,从不大声训斥。只会乐乐呵呵的对我们说做人做事,求一个无愧己心,天塌下来还有师傅顶着呢,放心大胆去干就好。
师兄弟们对我敬而不亲,就连求一枚丹药,也要在我洞府外逡巡许久,最后还是得靠摘星带话。
其实宗门的炼丹炉品质很差,炼丹房也很小,就连地火也不怎么足。可每个师弟们见我都会真情实感的叫一句大师姐,而非杂种。哪怕后来知道了我真正的身份,还是在叫我大师姐,并无半点不同。”
“可我与摘星的家,就这么被你们毁了……
其实我很后悔当初没能陪着摘星,让她一人背负着宗门破灭之仇,有心无力之痛。
后来你们又用玄武大帝转世之身这个枷锁套住了她!她要背负的,更多了。
十年,仅仅十年……摘星,就不会笑了,哪怕她一直在我面前笑,可我知道,她不会笑了。
她可以逃的,因为即便到如今她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修士,每一次都需要拼上性命,在过重的责任面前完全可以说一句难担大任,然后匿迹销声。最不济给自己来上一剑,也好过日日重压。
更何况十数万年前的恩怨纠葛,又与她这个幼年连魂魄都不缺的人有何干系呢?
可摘星非但没有逃,还有在好好的回应你们的期盼。
为心中一点善念,奔波劳苦,踽踽独行,几番濒死,却成为了你们手中最致命的武器与最具有威胁的筹码。
你们步步设局,将她迫入如此境地,而今竟然还有脸来问我,是救摘星?还是救这天下万灵!
你们不在乎她,我在乎。你们不选择她,我来选!
摘星想救这天下万灵,开万世太平,我就视她的心愿为我的目标。
可要我放弃摘星,绝不。毕竟我心眼小,心中容不下那么多人。
她是我一手养大的,她的命,轮不到你们来操纵!”
“你也听完了,放我过去,我赶时间。”孟随云极为不客气的一脚踹在了挡在了面前的虚影上。
虚影这才如梦初醒,弱弱做出了解释:“天下板荡,楚摘星是有能力平定乱世,止息干戈之人,她承担更多是必须的。且身在局中,又有谁能随心所欲。”
“你选天下,我选摘星。我就是见不得摘星有半点委屈又如何?岂不闻道不同,不相为谋?让开,你我有师徒之实,我不想对你动手。”
虚影是真有些急了:“你,当真要选她?吾之术你已尽数……”
祂好不容易算出来一个可以继承衣钵的徒弟啊!怎么非要去选那最难的一条路走呢?这和祂当初推算的不一样啊!
孟随云久违地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承你之术,并不一定要行你之道。命在我手,决在我心。因果我自偿之,勿忧。”
“会死的哦,大概率还会死得很惨。”
这次孟随云没有回答,而是直直穿过虚影露出的缺口,拖着残躯步履蹒跚的朝前走去。
不断有破碎的龙鳞自未能完全恢复人形的身体上剥离,落入水中晕开一抹抹青色,最后消失不见。
如果说摘星是死在了十九岁那一年,那么她,就是在五岁那年就已是行尸走肉。
既如此,那再死一次又有何惧?更何况有摘星在,她总是不会孤单的。
生死簿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 直到悬停在某一页,既不向前,也不往后,好似定格, 又如石化, 仿佛命运的路标, 正等待着有缘人的拨动。
“呵, 果然停在这里了啊。”平心娘娘看着再度恢复静止的生死簿, 嘴中逸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终于将目光移开,用手仔仔细细整理着袍摆, 确认无论从何角度都看不到其下的一片虚无才作罢。
徒弟还没到, 她必须得再撑一阵。
楚摘星, 孟随云, 你们应当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花开两朵, 各表一支, 且先说楚摘星那边。
而此时平心殿之外, 明与元的战斗已趋白热化,远非楚摘星能够介入。
其实纵然楚摘星想, 也是兔子拉爬犁——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