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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贼人”,方叶儿一惊:“该不会是土匪罢?”
“有可能。”武泽想起青莲教的行事作风,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方叶儿。
方叶儿的长相算不得顶好,但被祁州这方好水土养着,干干净净,水灵灵的,耳朵下长了一颗红色的小痣——这是能生养的意思。
他虽没了父母,家里穷得打寡屁,但他自个儿争气,手脚麻利,脑子灵光,人又能干。这样的条件,足以嫁个不错的人家了,要是遭了土匪……
武泽当即说:“你去山里,躲到天黑再回来。”
方叶儿也不傻,立刻反应过来:“难道土匪进了村,会杀人打劫?”
武泽道:“杀人打劫说不上,但你这样的年轻郎君,很可能会被掳走。”
方叶儿瞪大了眼睛,随即道:“可是,村里的年轻郎君还有不少……”
“危急关头,先保住自己,再想其他!”武泽听见外头的喧闹声越来越大,一把抓住了他,“快走!”
方叶儿被他抓着往后门去,有些六神无主,犹豫道:“可是……”
“就凭你一个人,再加上我这个半废人,救得了个屁!”武泽一把推开柴房后门,带着他往山里跑,“想当英雄,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方叶儿拿脚踢上了柴房门,跟着他一同跑,一边跑,还一边懊悔:“我攒的钱还埋在墙根下头呢,他们一来,不会给我挖走了吧?”
武泽拨开半人高的杂草,往山上爬:“攒了多少钱?”
方叶儿张口要说,又闭上了:“不告诉你。”
武泽笑了一声:“你还怕我返回去,偷偷挖走你的钱不成。”
方叶儿小声道:“本来就没多少钱,给你买药还花了些。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还得起债。”
武泽道:“我不会让你白花钱的,等我办完事,一定回来,加倍还你的钱。”
方叶儿嘟囔道:“你这差事还没办成,人都泡在江里差点喂鱼了,现在又有这么多土匪追杀你,你有没有命回来都另说。”
武泽:“……”
方叶儿斜了他一眼:“我也不要你还钱,万一你被土匪抓住了,别说我救过你就行。”
武泽:“……好罢。”
方叶儿熟悉村子附近的情况,很快就带着武泽翻过了小山包,来到大路上。
此时,太阳才刚刚升起。
“从这儿到镇子上,还有二十里路。”方叶儿一边走,一边说,“反正今天进山也来不及了,我送你进镇里,你坐镇上去县里的车走,我就在镇上找个活计干一天。”
武泽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就闲不住。”
方叶儿说:“我要是在镇上闲逛一天,吃饭还得花钱。找个苦力活儿,起码挣个饭钱啊。”
武泽问:“干一天苦力活,能挣多少钱?”
“我找熟人干活,可以预支工钱,但是提前拿钱要少两文,只有六文一天。”方叶儿说,“我中午吃两个大馒头,就要两文。”
“这样累一天,就攒四文钱啊。”武泽道。
方叶儿鄙夷地瞟了他一眼:“你现在连四文钱都没有呢!”
“……”武泽落水时身上的值钱东西和荷包都被冲掉了,只剩个金牌,还不是自己的,用完了得还给世子殿下。
他这会儿无法反驳,讪讪走了一会儿,又说:“为什么要预支?”
“不预支,你哪有钱坐车?”方叶儿没好气地说,“镇上去青县的牛车,按人头收钱,四文一个。”
原来这钱不是他要攒的,是给自己坐车用的。武泽心头一动,说:“谢谢。真是多亏你了。”
武泽家境还算殷实,年少时就考过了武举,在王府下头当差,少有为钱发愁的时候。如今看方叶儿这样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才切实体会到那句老话——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晌午时分,两人进了镇里,方叶儿找熟人预支了一天的工钱,数出四枚铜板来,放在武泽手里:“你拿着钱,去坐车罢。”
武泽谢过了他,抬腿就要走,方叶儿忙又叫住他:“武七!”
武泽转头看他:“怎么了?”
方叶儿看着他,咬了咬嘴唇,片刻才说:“你知道在哪儿坐车吗?就在刚刚……”
“就在刚刚进城那家福运客栈的门口。”武泽接过他的话,“我知道的,来时你不是指给我看了吗?”
方叶儿瞅着他,似是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说了,只能道:“那你走罢,路上小心。”
他嘴上这么说,人却站在原地没动。
武泽笑了笑:“你怕我不回来还你的钱?”
他从衣领里拉出一块无事牌,是羊脂玉的,拿红线串了挂在脖子上:“我现下实在没有别的东西给你了。只有这玉,是我当捕快时,母亲送我的……”
“你戴着吧。”方叶儿摇摇头,没要他的东西,“这是无事牌,保你平安无事的,我要拿也不能拿这个。”
他抬眼看着武泽:“你不是寻常捕快,对不对?”
武泽一顿,没有作声。
方叶儿带些期盼,问:“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武泽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只说:“我会回来还钱的呀!”
方叶儿望着他,抿了抿嘴,有些失落,勉强扯出一个笑来:“你走罢,我要干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