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殿下还算节俭,会吩咐下人照需裁衣,不要多做。而更多的王公贵族则奢靡无度,做出来没穿过的衣裳能堆满几间屋子。
这就是权贵,踩在平民百姓头顶的人。
他们的一句话,一个决定,就能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底下这些被决定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在被人摆布,而摆布他们的人,不一定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雀澜打了个寒战。
祝盛安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他的肩:“冷么?”
他的手落在他肩上,温热宽厚,可就是这样一双手,握着无数百姓的性命。
雀澜瑟缩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掌。
“怎么了?”祝盛安低声道。
他的手掌追上来,不容躲避地握住他的腰,禁锢住了他。
雀澜怔了怔,才想起来,这是殿下。
殿下的手甚至没有沾过几次血。
他紧绷的身子放松了,把自己埋在祝盛安怀里,轻声道:“我困了。”
祝盛安轻轻吻他的发顶:“歇息罢。”
雀澜闭上眼睛,脑中思绪万千,不知何时才睡着。
他做了个梦。
他似乎回到了儿时的那个家。
院里的桂花树枝繁叶茂,已开出了点点的金黄小花,香气扑鼻。
母亲坐在树下的石桌边,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制衣裳,看见他醒了,便说:“小懒猪,午歇睡到这个时候。”
雀澜在躺椅上翻了个身:“我好困。”
“起来活动活动,去给娘亲续壶茶来。”
雀澜在躺椅上窝着不肯起来。
母亲又催了好几遍,他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他的身子像现在一般大,并不是小孩子的四肢,很轻松就从躺椅上站起身。
他去屋里续了一壶茶,回来给母亲斟满一杯,母亲拈起茶盏,却不喝,只是笑着看他。
雀澜说:“娘亲,你喝茶呀。”
他重复了好几遍这句话,可母亲只是微笑,说:“阿澜,你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娘亲给你物色一个好人家罢。
雀澜连忙拒绝:“不要,我已经……”
他已经怎么了?
他顿住话头,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他努力地回想,却只能想起午饭吃了什么,昨日在学堂学了什么,都不是他要想起来的那件事。
他忘记了什么呢?
雀澜一直想,一直想,眼前母亲的脸都模糊了,可他偏偏想不起这件忘记的事情。
雀儿,雀儿。
是谁的声音?
是在叫我么?可我不叫雀儿,我叫……
“雀儿,雀儿!”
雀澜猛地睁开了眼。
猝然从梦中惊醒,他喘息着,胸口起伏。
帐中一片昏暗,帐外的烛光隐约透进来,让他看清了面前年轻英俊的男人的脸。
祝盛安蹙着眉,拿手擦去他额上的汗:“你做噩梦了?”
雀澜一边喘息,一边望着他,心头一动。
方才在梦中,他把殿下忘记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对,在梦里,他好像根本不认识殿下,每日上着学堂,过着平淡普通的生活。
要是没有当年那一切,梦里的人生才该是他现在的人生。
他不会和师父一起江湖漂泊,不会渐渐习惯铤而走险,也不会牵扯进金矿案,不会遇见殿下……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雀澜闭了闭眼,舒了一口气:“我没事。”
祝盛安抱了抱他,而后抬头看了一眼帐外。
“天还没亮。”他说着,朗声叫了守夜的下人,“现在什么时辰?”
屋外的下人很快答道:“回殿下,现在是卯时正。”
“我该起了。”祝盛安撑起身子,“昨日和秦般说了先去平远县一趟,早些出发,夜里能到。”
他朗声吩咐下人备洗漱的热水,雀澜仍躺在被窝里,睡眼惺忪的,轻声道:“殿下要当心,别再像雪荡大山这回一般,着了人家的道。”
“这次人多,用不上伪装。”祝盛安坐在床边穿衣,“只要秦般带着人去平远县的各个码头都转一圈,玄衣军听到风声,就是船没装满也得开出去。”
而船开出去了,津州港或浮州港很快就会有消息,他们便能顺藤摸瓜了。
“雪荡大山的另一个出入口,不就在腊子山么?秦将军去了,肯定要进雪荡大山走一趟的,若是发现章礼他们的事……”雀澜喃喃道。
“那山里的金矿可不小,秦般奉旨前来,定要先将矿场围起来,派人下去勘测产量。他在那头忙活,我就去解决章礼那伙人。”祝盛安穿上靴子,“反正,他也说了,办案的事还是由我做主。”
“他嘴上是这么说,可他带着数万禁军呢,人手多,底气就足。”雀澜抱着被子,“两个乾君共事,又非上下级关系,比不得我和殿下一块儿办事的时候。殿下可要收敛些脾气。”
祝盛安咂摸出味儿来,转过头看他:“你是说我脾气不好?”
雀澜道:“反正算不得脾气好罢。”
“小白眼狼,我待你还不好?”
“殿下在我跟前是耐着性子的,在别人跟前还能耐得住么?”
祝盛安撇撇嘴,哼了一声,站起身:“我还不至于在公事上跟他争个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