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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急了片刻,他又想通了,这店本就是七哥家里的产业,羊毛出在羊身上,没什么心疼的。
孙掌柜在旁打量着他的脸色,笑道:“算算,老夫人明日该来店里查账了。你还没见过老夫人,明日就你来招呼罢。”
方叶儿一愣,只能点头应下。
第二日大早,孙掌柜出了一趟门,中午才回。到了下午,老夫人便乘着马车来了。
方叶儿紧张地跟在孙掌柜后头,见婢女先下车,伸手从车上搀下来一位气度大方的贵妇人。
她年近半百,身量很高,瘦削而笔直,乌黑浓密的秀发只有鬓角泛起些许银丝,简单地盘着髻,戴了两支金珠花,板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孙掌柜陪着笑脸将她迎进店里,到楼上的雅间坐了,才道:“叶儿,倒茶。”
方叶儿赶紧提起茶壶,过来倒茶。
就在他倒茶的这片刻,他感觉老夫人的目光像鹰隼一样,将他上下看了一圈。
“这是店里新来的伙计?”她开口道。
方叶儿这阵子见多了贵客,还算上得了台面,大方地回答:“老夫人,我是新来的伙计,叫方叶儿。”
老夫人拈起茶杯:“多大年纪?”
方叶儿道:“去年刚满了二十岁。”
“哪里人士?”
“祁州,青县人。”
老夫人喝了一口热茶:“家中是做什么营生?”
方叶儿一愣,不知道老夫人怎么还问这个,不由抬眼看了孙掌柜一眼。
孙掌柜笑盈盈道:“老夫人问你,你就答。”
方叶儿只能老实说:“家在方家村,家里原有几亩地,农耕为生。后来父母先后亡故,我一个人在村里受欺负,这才出来了。”
老夫人微微蹙眉,将茶盏搁在桌上,正要说话,方叶儿已提着茶壶过来,重新给她倒满。
“……”老夫人道,“人还算机灵。读过书么?”
方叶儿说:“上过五年义学。”
“那也算不错了。”老夫人又看了看他,“盘儿顺条儿靓,还读过书,在县里能嫁个好人家了。怎么没有嫁人?”
方叶儿一顿,说:“我不嫁人,就靠自己,也能过得不错。”
老夫人笑了一声,摆了摆手:“好了,下去罢。”
方叶儿云里雾里地退出了雅间。
老夫人在店里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带着人离开了。
她走后,孙掌柜才把方叶儿叫到一旁,给了他一个小荷包。
“老夫人赏的,说你茶倒得好。”
方叶儿一捏荷包,就知道里头许是些碎银子,以为自己招呼得不错,连忙笑道:“谢谢掌柜的提点!”
孙掌柜摆摆手,半开玩笑道:“我可不敢当。”
他背着手走了,方叶儿这才打开荷包,发现里头竟然不是碎银,而是几颗做成小金猪模样的实心金锭子!
他没什么见识,不知道这是富贵人家家里,过年过节专用来赏小辈的金子,各个生肖都有,只觉得老夫人随手一赏,竟然赏的是自己属相模样的金子,真是巧。
他将这几颗小金猪模样的金锭子好好藏起来,等了几日,便等到了武泽上门。
“喏,新衣裳。”武泽把布包起来的衣裳递给他,“明日就穿这个出来罢。”
方叶儿欢喜地接过来,顿了顿,又踌躇道:“我还没同孙掌柜讲明日下午要出去。要是他不准我出门怎么办?”
武泽道:“明日就是殿下大婚典礼,宜州的达官显贵、书香门第、富庶之家,都受邀前去观礼。大家都往城外王府处跑,不会有人留在城里闲逛的,布店清闲,孙掌柜哪会不准。”
方叶儿点点头,想起前几日老夫人来店里的事,便说:“七哥,前几日老夫人来铺子里了。你长得很像她呢!”
武泽微微一愣,随后又反应过来,母亲每月都会到各家铺子查账,便接着方叶儿的话说:“从小就有人这么讲,说儿子肖母,会有出息。”
方叶儿道:“七哥有出息,是七哥自己肯下工夫,同像不像谁的,没什么关系。”
说着,他想起那件披风晾干了,便跑进屋里拿出来,递给武泽。
武泽接过来,径直披在身上。他披衣裳时,方叶儿忽然注意到,他绑在袖口的皮护腕,已经磨得不成样子了。
因对北边的金人、蒙人有穿戴皮革、体魄强健、能征善战的固化印象,大周的习武之人大多也穿戴皮革,以彰显自己的体魄。
对武官来说,皮护腕、革带、皮靴,几乎是常服里缺不了的配件。
可是,皮料鞣制并不是一项简单的工艺,柔软无异味的好皮子,价格不菲。
方叶儿心中暗想,七哥帮了我这么多,我送个合他心意的东西,比请他吃顿饭有用多了,我把得的那些赏钱拿出来,也够买块好皮子了。
而且,送护腕的话,日日都能戴在他手上呢。
方叶儿不禁微微一笑。
武泽披好披风,抬眼正看见他在笑,便说:“偷偷乐什么?”
方叶儿有些羞涩,抿了抿嘴,道:“……想着明日要出去玩,开心。”
“明日我得先护送殿下迎亲,你跟着迎亲队伍走,到城外去。王府依山而建,山脚下的镇子叫祥云镇,流水席便在那儿摆,你在镇上主街的缘聚客栈前等我。”武泽道,“等迎亲队伍进了王府,我便得闲了,再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