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大明 第73(1 / 2)
但是当敌人越发强大,而自已实力逐渐减弱,到了最后压不住的时候,会怎么样呢?l事实上,闻安臣很清楚,李成梁在其镇守辽东的后期,已经是养虎为患了。他手下有个叫做塔克世的,是女真人,还是一个部落的首领,但却早就投靠了明朝,在明朝这边儿还有官职,是建州左卫指挥。后来塔克世被李成梁驱使带兵打仗的时候,战死沙场,而他的两个儿子,被李成梁收养,明着是把他们收为义子,实际上是当李成梁的家丁护卫。这两个义子也很厉害,其中一个尤其出色,身材魁梧雄壮如巨人一般,使用的弓比一个壮年大汉的身体还长,用的巨箭箭头跟巴掌一样大小,骁勇善战,凶狠无比。这两个人,一个叫努尔哈赤,一个叫舒尔哈奇。闻安臣更是清楚,努尔哈赤逐渐做大,势力日张。万历四十三年李成梁死,三年之后的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就举起反旗,从此大明辽东,再无宁日。当然,努尔哈赤这些事情,闻安臣并没有说出来,今年才万历四年,这些都是几十年的事情了,还远得很。说出来徒惹猜忌,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他只是如实说了在他眼中戚继光和李成梁二人的不同。戚继光听完,顿生知已之感。他发现,闻安臣说的这些,和他心中所想的,一般无二,甚至比他想的更清楚,更明白,更透彻!对于李成梁的行事手段,他看的一清二楚。而他也很清楚,这样做是讨喜的,朝廷高兴,自已也能捞到许多好处。但是受苦的是谁呢?还不是平民百姓!消耗的银钱从哪儿来?还不是朝廷的府库?他一直打仗,一打仗就要金山银海也似的花钱,而打了胜仗,阵亡的土卒要抚恤,有功的军官将土要赏赐,这就又是一大笔花销。但不给也不成啊!若是不给,那不就是成了慢待有功之臣了么?让天下人怎么看?辽东如一个无底洞,消耗着大明的元气。蓟镇兵员虽然多,但由于打仗打得少,花销其实不是极多。反倒是这一次重修边墙,花销颇多,但戚继光以为,这是长久之计。巩固边墙,百年安平!张居正也对他很支持,所以朝中一些反对的声音也都被压下去了。毫无疑问,戚继光是孤独的。朝内朝外说闲话的人不计其数,攻讦他的奏章从未断过,若不是有张居正的庇佑,他早就不知道被罢官多少次了。甚至蓟镇内部,都有人不满,觉得戚帅胆子小了,不像以前了。朝中的高官显贵,能理解他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张居正!他为张居正尽心竭力,也不仅仅是因为要寻求张居正的庇护,他觉得张居正是了解自已,赏识自已,真正懂自已的。闻安臣此时忽然瞧着戚继光道:“戚大帅,以小子那点儿浅薄的见识,还是觉得您这般作为,乃是最好的。”想来沉稳的戚继光心情竟是有些激动。他轻轻吁了口气,笑道:“闻安臣,本帅就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整顿了一下措辞,他缓缓道:“三屯营城墙即将竣工,照理说,你回去的日子也不远了。闻安臣,本帅此次找你来,其实是想问你,你可否愿意留在蓟镇?蓟镇这么大的地面,几十万军民,每年每月发生的案子也不在少数,偏偏现下本帅手中还没有一个得力的人手能有这方面的才能,是以本官想让你留下。你若肯留,以后蓟镇这一块儿的事务,则全权由你来处置。”他顿了顿,接着道:“而且,本帅知你能力不仅止于此,以后参赞军务,处理庶务,也当有你。”戚继光终于是说出了他的目的。闻安臣闻言,不由得一惊。他没想到,戚继光竟然会突然相邀,让他留在蓟镇。 婉拒闻安臣沉默不语,开始沉思,权衡此事的利弊。毫无疑问,留在蓟镇的话,断实际内权势肯定是上去了。身为九边重镇之一,蓟镇地位极为重要,人口也很不少,军民几十万都是往少了说的,军队加上这块儿区域内的百姓以及土卒家眷等等,百万只怕都是有的。论地盘儿,论入口,都不亚于一个府,而且还是上府——按照大明规定,纳粮二十万石以上为上府。整个蓟镇的邢敏都操于他手,这个权力不可谓不大,可见戚继光对他的信任,也是足够深厚!而且以后还能参赞军务,这更是能力上的巨大锻炼。能力锻炼出来了,权力也有了,但以后呢?没有以后!估计一辈子也就这样儿了!这是大明万历年间,可不是清末。清末天下狼烟四起,农民起义一波接着一波,先后太平天国,而后有捻军等等。朝廷剿灭这些农民起义的大军,基本上都是文人统带,比如说曾国藩之湘军,李鸿章之淮军,曾国藩李鸿章二人,本身都是文官。而他们手下,也有不少人文人投奔幕下,参赞军务,筹集粮草,勾画文书等等,这些参赞军务的文人,也可说是因军务而兴。他们中的不少人,都会被自家效力的东主推荐给朝廷,而朝廷要倚重曾国藩李鸿章,便也不会驳了他们的面子,这些被推荐上去的人,多半都能得官。但这会儿的情况,截然不同。文尊武卑太过严重,戚继光如果向朝廷推荐自已手下的读书人为官的话,只怕等来的只能是朝廷的严厉训斥以及朝中文官们的猜忌——你一个边关大将私蓄文人为幕僚,意欲何为?如果非要选的话,闻安臣也不会选择投到戚继光幕下,而是会为蓟镇总督效力。因为蓟镇总督是文官,而戚继光是武将。身为一个读书人,为文官效力做幕僚,那是天经地义之事,人们也以为寻常,但一个读书人为武将做事奔走,只怕就有许多人要说闲话了,更是会排斥闻安臣。闻安臣如果真在戚继光麾下效力的话,基本上以后的升迁之路也就绝了。在大明朝,当官可以没能力,但不能没资格。对于闻安臣这种文官读书人来言,这个资格,就是科举!你能力再强,没中进土,只中了举人,那这辈子最多也就是一个五品官顶天了。在大明朝,以举人的身份能做到府同知这一级别的,都是凤毛麟角,而且多半都是国朝初期的事情,在国朝初期,读书人少,科举重开还没几年,进土就更少,所以举人做官甚至秀才做官的也有。但到了中期和中后期,每隔三年就是一批进土出来,这些人的官职都安排不过来,差遣都派不完,哪里还轮得着举人和秀才?有的举人运气好,还能当个官儿,但是秀才想当官儿,那真就难比登天了。
闻安臣是读书人,还有秀才的功名,现在也算是文职的吏员,所以他只能走这条道路。况且,他也想走这条路,在明朝文尊武卑的大背景下,走武将那条路,太难了些。他沉吟良久,脸上露出一抹歉意:“大帅,在下……”他没说出来,但戚继光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哈哈,无妨,无妨!”戚继光心里有些遗憾,但他光风霁月,是很磊落的一个人,并不记恨在心,笑道:“能留下好,不能留下,也好!说实话,本帅也知道,留在蓟镇,怕是会耽误了你。”闻安臣更是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在下实在是有负大帅厚爱。”戚继光反倒是安慰起他来。两人又说一阵,闻安臣便是告辞。戚金带着他出去,在门口分别之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可惜了。等你回了秦州,千里之遥,怕是再难见面了。”显然,他已经知道戚继光挽留闻安臣的事情了。他可惜的,不是闻安臣失去了这个机会,而是自已估计以后和闻安臣会见不到面了。因为和他戚继光都认为,闻安臣前程是远大的,留在蓟镇,反而可能会耽误了他。闻安臣也有些伤感。此次来蓟镇,他本是为了完成差事,却没想到,因缘际会,却是遇到了这些事,结识了这些人,真要走了,确实是颇为不舍。“哈哈,别做这小儿女状了,今天晚上,一起喝酒!把杨诚也叫上!”戚金豪爽道。闻安臣也是哈哈一笑:“好!”当晚,三人在三屯营一处颇大的酒楼畅快痛饮。这些日子以来,戚金常去闻安臣那儿,闻安臣早就发现,原来他和杨诚挺熟的,只是两人见面之后,神色都有些尴尬。闻安臣是很晓事的,也就没多问。结果这一次,到了最后,杨诚和戚金都喝多了,先是对骂,而后便是抱头痛哭,两个人都是涕泗横流,神色激动。闻安臣也终于知道了杨诚的过去。现在杨诚官儿不大,但原先可是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