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嗯……小时候被咬过。”他总算摆脱掉那缠人的小东西,不自觉地往倪诤身边靠近了些。
忍不住悄悄抬眼望身旁那人,倪诤似乎有所察觉,忽然停下来道:“怎么了?”
蓝焉喉结动了动,在自己都未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轻轻抚上倪诤的嘴角:“你这儿……”
他顿了顿,还是自知失礼地将手缩了回来。接着无处安放似的伸进外套口袋,把米奇头攥得很紧。
倪诤并不回答,蓝焉有些紧张地擅自下定论道:“你打架了。”
“要真是打架,就不会只破这儿了。”倪诤说,“只不过是挨了一拳,嘴角破了点皮。”
只不过。只不过?!
“……是谁?”米奇头蒙上一层薄汗。
“他之前找人借过很多钱,我不知道。”倪诤平静地说,“找不到他,就来找我了。”
蓝焉觉得如果自己再用力一点点,米奇头说不定就要被捏碎了。
你总在替他应对麻烦,你为什么,他凭什么。
“怎么了,我又没什么事。”倪诤并不在意地说——真的不在意么?
蓝焉有些发不出声音来。
“赵哥说是昨晚又见着他去赌了。”倪诤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刚刚罗姐又打电话给我说他在搁浅喝酒……”
他忽然停了下来。
蓝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时他们离搁浅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倪诤眼尖地瞧见醉倒在路边的倪谕,沉着步子走过去拽他。倪谕已经喝得烂醉,看清是弟弟的脸后,怪声怪气地笑起来:“哎哟。”
蓝焉看着两人对峙,心想倪诤其实并不是永远平静。他的情绪内容有特定的对象,除去这些人以外的世界对他而言并无特别,他永远施以模式化的淡漠和温和,更多是事不关己。往简单了说,这世上似乎没有人能牵动他的内心。这样一来,这特定的情绪便不再显得无力,而是有价值的。
他对倪诤来说,会有哪怕极少的时刻……是属于那些特定对象的吗?
倪诤没搭理倪谕的阴阳怪气,声音里压着怒意:“你又去赌了?哪来的钱?”
倪谕只是哑着喉咙笑。那张脸上明明是和倪诤相似的五官,笑容却很是丑陋。
“我给的。”是站在一边很久没出声的蓝焉。
他艰难地开口:“倪诤……是我给的。”
倪诤站在原地没有动。
转过来啊,转过来。蓝焉痛苦地想,让我看看你的眼睛,看看那里有多少难以置信,也看看那里有没有哪怕一丝厌恶。
他有些急切地补充道:“我和他说我可以给他钱,也会帮他把欠的钱还清,但前提是他不能再去打扰你和小谨。”
我知道你心里有多难熬,倪诤。我其实犹豫很久,我明白你不会愿意我做这些,我明白也许这会让你讨厌我,我明白这对你来讲是惹人厌的、多余的、自作多情的善良。
可并不是,对我来说并不是。我只是因为喜欢,忍不住自私了一些。
面对一切有关你的事时,我当然情愿变得更自私一些。
我说过不想看到你的心被水淹。
我不想看你为难,我不想看你坚强。如果你那样选择,那么我也可以为你做些选择。
我替你自私。
倪诤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躺在地上的倪谕忽然疯子一般大声叫嚷:“倪诤,我的好弟弟!我这条腿因为你才废的,你不能离开我的,你说是不是?”
“你不是说会答应我的吗?”蓝焉又惊又气,冲着那人愤愤道,“你……你怎么这样!”
倪谕却没看他,对倪诤嘿嘿笑着:“倪诤,你知道他有多好骗吗?他想给我钱,我肯定不拿白不拿啊,哈哈。”
蓝焉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
“说起来,你最近天天跑得没影都是去干嘛了?”倪谕做出个遗憾的表情,“总见不着你。是又替沈志远弄钱去了,还是玩哪个妞去了?”
倪诤脸色越来越难看,倪谕还没住口,话锋一转道:“哦,我忘了你对妞没兴趣嘛。”他忽然转向蓝焉,微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倪诤是个搞同性恋的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可要离这种脏东西远一点。”
蓝焉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霎时明白为什么倪谕第一次在倪诤的房间里见到自己时,要露出那样暧昧的笑容。
倪诤看过去,蓝焉怔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忽然感到一种报复般的快感。
每次看到蓝焉脸上流露出那种神情他就很痛快,好似这人从未见过这世界阴暗的另一面,新生婴儿般干净得一尘不染。当保护膜被撕裂,茫然、惊讶、不安便全都在这人脸上涌现出来。
想死的理由甚至是活着太无聊了。
幼稚。
倪诤嗤笑了一声,狠狠踹了一下脚边那人,倪谕发出音量不小的惨叫。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啊。”罗馨也从搁浅出来了,“阿诤,别在这闹。”
她叫了几个搁浅的人出来,帮着把倪谕架起来。倪谕还在不管不顾地叫嚷,被倪诤用手肘用力顶了一下,终于闭上嘴不说话了。
“没事,先把他扔在休息室里。”罗馨看了一眼蓝焉,“酒醒再说。”
倪诤低声说“谢谢”,几个人合力把倪谕抬进搁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