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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倪诤没什么反应地听着,“又买的是康乃馨吧,马上到妇女节了,这几天康乃馨太畅销了。”
“不是……是蝴蝶洋牡丹。”
“这花最近倒是卖得少。”
小周局促地眨了眨眼——她忽然觉得该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或许是因为蓝焉的拜托太过莫名其妙——是啊,他要求她告诉倪诤自己去过店里,那句状似无意的“买给男朋友”还叫人听出种强调的意味。
实在是古怪。可又琢磨不透。
“是那个姓蓝的婚策师买的,他让我跟你讲一声。”她干脆一口气说出来。
倪诤去拿剪子的手顿了顿:“他让你跟我讲一声?”
“嗯。”小周没忍住好奇,又添了句:“他还说他是买给男朋友的。诤哥,你们是之前就认识吗?他竟然是gay诶!”
倪诤没再应话。
小周噤了声,暗自嘀咕着自己是不是不该好奇,不然为什么气氛又像初见蓝焉的那个傍晚,陡然诡异起来。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自这天之后,蓝焉每天傍晚都要来买上一束花。
郁金香、粉荔枝玫瑰、波浪桔梗、蝴蝶兰、风铃花、小苍兰、金鱼草,各式各样的花被他买了个遍。倪诤有时在店里,有时不在。而这两人次次都如毫不认识一般,从没有一句对话。
蓝焉只是安静地来买上一束花,然后安静地离开。
小周每每接待他时,几次忍不住想要问问那“男朋友”的事。她身边没有同性恋,多少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又因这两人之间处处透露着古怪,生出几分探究心理。
按着初见那天倪谨的反应来看,蓝焉和倪诤分明就是认识的。可为什么现在又像是陌生人?并且……蓝焉是同性恋的事,倪诤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他是早就知道了?
小周几乎要觉得自己活在某本小说里,无趣的生活忽然有了些乐趣,不过谜团一个一个环绕在周围,只有事件的主角知道真相,而她蒙在鼓里,抓心挠肺。
蓝焉抱着束紫色鸢尾走出绿天堂。
路边有残疾人卖唱,看样子是失去了双腿,趴在木板上努力抬着头。音响旁放了个残破不堪的罐子,装满沉甸甸的硬币。蓝焉沉默地看向他,想起九年前瘸了一条腿的倪谕。
没有多少人为这跑调的歌声驻足。原来伫立在这个城市的街头,来来往往的人与车呼啸而过,心里徒留空虚与失落。蓝焉翻了翻外套口袋,果不其然没有现金。他在原地站了会儿,走进街旁一家便利店,换了三张一百元的现金,塞进那黑糊糊的罐子里。
音响里响起句颤抖的“好人一生平安”。
蓝焉钻进自己停在路边的车里,将紫鸢尾放到副驾上。车子漫无目的地驶进车流,像一只失去生命力的甲虫,徒劳地奔波着。
不知不觉开到一中附近,两侧路上都是些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他看了眼手机,今天周六,而此时已经接近六点,即使是高三学生也该早就离校了。每栋教学楼都是一片漆黑,一中那座年代悠久的钟楼静默地矗立于昏暗夜色中,蓝焉仅是瞥了一眼,心里又泛起阵无端的怅惘。
他无意看向校门口的公交车站,有两个学生样的身影在站牌旁紧紧靠着。个子一高一低,看起来是一对情侣,在做分别前最后的温存。蓝焉笑了笑,心道青春是本太快翻过的书。
那两人中的女孩扎着高马尾,书包看着竟有些眼熟。蓝焉多留神了一眼,忽然猛打了把方向盘,将车驶向路边。
他靠边停车,降下车窗:“倪谨!”
女孩依偎着男孩的动作僵了僵。
她松开男孩的胳膊,心惊胆战地扭过头来。
“啊,小蓝哥哥——”像是松了口气,倪谨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
“你以为是你哥?”蓝焉对她笑了一下,“这么晚还不回家,在这偷偷早恋呢?”
“早恋根本就是个伪概念!”倪谨理直气壮地说,“爱情也要分年纪吗?任何年龄都可以有自己爱慕和喜欢的异性或同性啊,我这个年纪才是一个人感知力最旺盛的时候呢。”
“也许吧。”蓝焉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又因为她提到“同性”而感到些止不住的欣慰,温声道:“还在等公交?我送你回去吧。”
倪谨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身边的男孩。
“叫他也上来。”蓝焉说,“我先送他。”
倪谨的絮絮低语声被车载广播的音乐声盖过,蓝焉将音量调小了些,后座的两人立刻噤了声。
“每周都是自己坐车回家?”他先挑起话题。
“多数时候是吧。”倪谨答,“我哥偶尔来接我,上次不就是么。”
上次?蓝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天在绿天堂的重遇,了然地点点头。
倪谨对他显然没有设防,攀着他的座椅从后面凑上来:“小蓝哥哥我能加你微信吗?”
“能啊。”蓝焉专心看着路况,“你找你哥店里那个小周要不就好了。”
“对哦!”倪谨一拍脑门,“我给忘了,还想着什么时候再遇上你问你要微信号呢。”
她说着就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给小周发信息。
蓝焉失笑:“我记得高中生不允许带手机上学吧?”
“哎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嘛。”倪谨戳戳他的肩,“这是备用机,我偷偷买的二手手机,我哥不知道我带手机上学,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小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