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 / 2)
解先生站在侧院门前,先听了听里头的动静。没有声音。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纵身跃了进去。
这看起来像是个放置杂物的院落,小屋的门开着,里头有床有桌,简简单单的摆设,却没有寝具物什,看上去无人住,但打扫得太干净了些。空着屋子,不用来置物,那做什么用?
解先生走进了屋子,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他走出来时,发现院子地上有些石板砖比较新,与周围几块颜色不太一样。这时候他发现他不知何时踩到了浆泥之类的东西,地上隐隐有他踩过的脚印。
解先生皱了皱眉头。他跳出院子,发现原来是这院子周围泼了层浆水,颜色与地砖差不多,若不是特别留心,还真不容易看出来。
解先生不管了,反正有人来过这庙庵的事已经暴露,索性大大方方地查探起来。这静缘师太果真是可疑的,就算不喜与人打交道,反感被人查探也不必如此。闵东平的感觉是对的,他在报函中有提过,觉得静缘师太不可控,还需尽快特色新人选取代她。如今看来,这静缘确实不受约束,她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安若芳坐在佛像下面的秘室里,看着屋顶上的丝綫微微晃动着。这表示有人在佛台附近走动。安若芳紧张地盯着那些丝綫,手里拿着静缘给她的暗器。
静缘师太外出了。临走时嘱咐了安若芳,让她在密室里躲一躲,这回比平常的时间要长些,但最长不过三日,若三日后她未能回来,就让安若芳乔装成农家孩子,到紫云楼找安若晨。
「这是下下策,未到时候,你莫乱跑。若我能回来,表示我还能护你一阵。你大姐那头情势也不妙,并不比我这儿更安全。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字面上的意思安若芳明白,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安若芳不懂。静缘师太给她准备好了乔装的衣物物什,告诉她乔装的身份,比如什么村哪一户的孩子,若在城门遭盘问该怎么说,到了紫云楼被军爷拦下后该怎么说等等。
静缘甚至还带安若芳去了她的屋子,给她看了地板下的暗格︰「我若回不来,这里头的钱银全给你。无论日后你如何,有钱银傍身,总是好的。」
安若芳吃惊地瞪着那些银子,师太这是什么意思?交代遗言?师太外出,究竟要去做什么?
「不去不行吗?」安若芳隻敢问这个。
「不行。若是不去,就更惹他们怀疑了。」静缘摸了摸安若芳的脑袋,「别怕。」
言尤在耳,安若芳还记得静缘最后与她说话时的温柔眼神,就像记忆中母亲看她的眼神一样。师太的预测是对的,她离开,果然有人闯空门来了。安若芳紧紧盯着微微晃动的丝綫,心里祈祷着师太能平安。
静缘师太此时盯着霍铭善看,她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若是指能不能不杀你这问题,就不必商议了。不是我还会有别人,你一定活不了。」
霍铭善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想着对策。「谁派你来的?」
「辉王。」静缘毫不犹豫地就把幕后主使供了出来。
霍铭善深吸一口气,再问︰「你怎会为他效力?」南秦第一杀手,大名鼎鼎,桀骜不驯,不贪名利,隻图欢喜,怎会对辉王言听计从。
「我不为谁效力。当初他帮过我,我想图个清静,他为我安排,给了我安身之地。后来他需要人杀人,而我正好想杀人。」
霍铭善闭了闭眼,脑子里迅速推断着辉王的目的。他要阻止他上京见大萧皇帝?为什么?难道之前那一系列的事端都是他的谋划?他想让两国开战,然后趁着战乱夺取皇位?那些对皇上的忠心之言,那些表现出来的叔佷之情,那些说他当年觊觎皇位的传言是栽赃的话,都是假的。
霍铭善心急如焚,他不能死,他得阻止战争,他得救皇上。
「邹芸,我不是贪生怕死,但辉王意图谋反篡位,我必须揭穿他的真面目。你杀我若只是想杀人,那待我将事情处置妥当,我再来找你,如何?」
「不如何。打不打仗,谁当皇帝,我都无所谓。」
可她还没动手。霍铭善突然想到了,「对了,当初遍寻你不见,一直没机会告诉你,你错怪了黄大人。不是他派人挟持了你女儿,他是想对付辉王没错,可他不会用这等手段。他死了之后,我追查此事,发现了綫索。」
静缘冷静地看着他,淡淡地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若我放过你,你就把事情真相告诉我?」
霍铭善一噎,他确是如此打算。
「我已经把他杀了,把他全家都杀了。你说我错怪他,我也不会觉得如何。他起码一家都在黄泉路上相伴,而我孤身一人在这世上。南秦皇帝下旨要捉我问斩,江湖各派都悬赏取我人头。你不怕死,我也不怕。我只是觉得他们烦,不愿纠缠。在这里我也过得不痛快,没人来杀我了,也是颇寂寞的。辉王那些手下叽叽歪歪自以为是,我也烦。听说来了个龙将军,英勇无双,我特意留信告之有细作,以为会有趣些,结果老半天也没人找上门来。」
霍铭善简直无言以对,人人都说邹芸古怪疯颠,所以才练得绝世武功。不是没有人比她武艺更强,只是没人似她一般视人命如草芥,不止别人的命,包括她自己的。一切的改变都在她生了女儿之后,她退隐归山,江湖平静。一切的改变又都在她女儿死后,她血洗京都,如魔附体。这些年还不时有人提起当年惨案,而邹芸自己却毫无表情,似在说别人的事。
霍铭善再深深吸了一口气,挣扎道︰「你不介意杀错人,但起码,不能让真正的凶手逍遥。不然待你下黄泉之时,如何与你女儿交代?」
「那么,真正的凶手是谁?」
静缘看着霍铭善的眼神,让霍铭善把到嘴边的那句「等我平安办完事再告诉你」咽了回去。他道︰「我幷不知道谁是真凶,但确实不是黄大人。」
静缘淡淡地道︰「所以说这些是无用的。霍丞相,当初你对我女儿友善,虽未能将她救活,但她临死之时,你关怀鼓励,让她能感到些许温暖不那么惧怕,也正因此,我没有直接一刀砍下你的头颅。你还未弄清楚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不是我杀你,便是别人杀你。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重兵把守之下,你换屋子找替身,做了这许多事,而我还能出现在你面前。」
霍铭善咬着牙关,这还用想吗?有人泄露了计划,他的一举一动对方都清清楚楚。
「我甚至知道你会换到哪间屋子,在卫兵围住这个院子之前,我就已经潜进来了。」
霍铭善的后脊梁一阵发冷。若邹芸未与他扯这许多话,直接从他身后一刀砍了他的头,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今日他们要见到你的尸体。」静缘看着霍铭善,「我必须杀你,我不会看着女儿在我面前死第二次。」
霍铭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也无暇顾及她女儿已经死了又怎会死第二次。他问︰「他们都有谁?」
「我不知道。与我接头的只一人。听说要杀的是你,我便来了。」静缘师太道︰「我来,总比别人来好。」
霍铭善苦笑︰「你来,我还能在死前见见故人叙叙旧?」
「不。你有机会交代遗言。」
霍铭善看着静缘,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门外,是否就站着奸细,猜测着这屋里的动静,在等着看邹芸何时动手。又或者离得更远些,在这院子外头,衙府之内?辉王的手究竟伸得多长,如何能买通这许多人?
「杀了我之后,你如何逃?」
「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