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2)
您可得为我看好了父亲啊
隐约看见帘子后边温氏仿佛坐到了床上,靖国公摸了摸鼻子, 不敢去直面怒火, 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打算先去看看林五。
才走了出去, 却看到林五眼睛红红的,抹着眼泪出来了。
「这是……」靖国公吃了一惊, 又想到阿珠性子幷不如外表看着那般柔和, 林五这么大大喇喇过去, 说不定就得被阿珠插着腰駡上两句, 不由得有些后悔方才一时衝动,叫林五往后边去了。
林沉抹了把脸, 摇摇头,「我……」
就在方才,他躲在一棵树后, 远远地见到了阿珠。
她就坐在一架紫藤的下面, 明媚的日光落在开得绚烂如霞的紫藤上, 落下斑驳的光影, 投影在阿珠的脸上,叫她那略微带着点儿不耐的面庞都显得格外生动。她的跟前摆着绣架, 不知要绣些什么,只是林沉从远处看过去, 却依旧能够感受到这姑娘面对这女红的愁苦——阿琇蹦蹦哒哒地跳到了她的跟前, 指着那绣品银铃似的笑了起来, 然后就被阿珠按在了花藤下的竹椅上一通揉搓。
国公府里另外那几位姑娘或是掩唇而笑, 或是扑过去帮忙。
阿珠站直身子,玉白的手掠过鬆动了的髮髻,将一支钗子稳了稳,指着瘫在竹椅上做生无可恋状的阿琇在说着什么。
林沉听不清楚,却能感到,阿珠此刻是快活的。
看着阿珠明媚娇艶不可方物的笑脸,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实在是自私极了。
她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家世,本就会有很好很好的未来。会有许许多多比他更加优秀的男子前来求娶她,珍惜她。不是么,国公府二房的庶女尚且能够许配给四品的武探花,阿珠又差了什么呢?
他,凭什么叫她等他三年?
凭什么呢?
就凭着他自己口口声声说的,一腔真心么?
可若真是喜欢她,又怎么舍得叫她荒废三年的时光,来等一个不知道前程在何处的自己呢?
哭着离开了那棵大树。
「我怎么觉得,刚刚恍惚有个男人的身影过去了?」
阿琇抬头,恰好就看到林沉闪过了月洞门的衣角。
阿瑶几个纷纷向外看去,什么也没有看到。
「眼花了吧?」四姑娘正绣着一隻小荷包,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阿琇揉了揉眼睛,「可能吧。」
哀叫了一声,「昨儿晚上就没睡好,今天还要做这个,都叫我眼睛花啦。我,我得睡一会儿去。」
摇摇摆摆地就走了。
阿珠嗤笑一声,「懒。」
她幷不知道林沉,已经在树后看了她许久,然后伤心地离开了。
再难过,对上了靖国公关切的目光,林沉张了几次嘴,也舍不得将好不容易得到的承诺推开。
靖国公看着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站在自己的面前,眼角处还有未曾落下的泪痕,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他试探着问,「莫非阿珠……」
「一年!」
林沉咬牙道。
「什么?」靖国公一头雾水。
「不用三年,我只求伯父只给我一年的时间。」林沉抬手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水痕,素来在靖国公跟前软兮兮的目光变得坚定了起来,就来背脊,都显得格外的挺拔,「一年之内,若阿珠……她有了喜欢的人,也请伯父应了她吧。若没有,这一年之内,我就留下个念想。过了一年……」
他哽了一下,忍着心疼说了最后一句,「我的心思,请伯父伯母也不要告诉她吧。」
语毕,大步走了出去。跨出国公府大门的时候,林沉回头,看了一眼里边幷不见的心爱姑娘的身影,只能看到一道冷冰冰的影壁。
真好。他就要走了,她不会知道曾经在她的父母跟前那样求恳,也不必挂心自己。
就让她,那样继续快活下去吧。
若是有机会,他一定会回来迎娶她的。如果真的无缘,无论她嫁到哪里,他……他就总会再哭一场吧?
再也没有一丝犹豫,这个曾经在京城中赫赫有名的街头纨绔,坚定地离开了国公府,去为了他心里那点儿看起来有些渺茫的希望拼搏去了。
靖国公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嘆了一口气。
他的资质,在兄弟中从来都不是好的。文,不如三弟。武,不及四弟。甚至吃苦,都比不得二弟。
他锦绣丛中在长大,从出生就是世子,从来没有为了自己的前程有过任何的忧虑。哪怕是看着二弟三弟为了出仕苦读,哪怕是最小的弟弟十几岁就跑上了战场,他的心里,也从没有仔细想过,他这一生,过得究竟是怎样的浑浑噩噩。
甚至他如今人到了中年,还从来没有过为了什么去尽力拼搏的时候。
他不如林沉这样个浪子回头的少年。
摸着刻意留起来的短鬚,靖国公备受打击,心情沉重地去了书房。
逃学成功的阿琇连蹦带跳地跑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见她进门,春雨忧心忡忡地过来,小声儿告诉她,「我方才去太太屋子里寻琥珀姐姐说话,琥珀姐姐偷偷告诉了我,说国公爷和太太仿佛闹了彆扭呢。」
「咦?」阿琇惊讶地睁大了眼。她长到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她爹娘红过脸呢。尤其是她娘生了初一后,她爹都要由渣洗白,成了二十四孝好丈夫了。就连原先那几个妾室的院子,轻易都不会迈脚了,日常隻歇在正院里。
「为了什么呀?」她忙问。
春雨就摇摇头,「琥珀姐姐也不清楚呢,就是林五公子来了一次,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走了以后,太太就与国公爷嚷了起来。外头倒是没有听见国公爷说了什么,只是见他就出去了,到现下还没回来。」
林沉?
阿琇坐不住了,「我去瞧瞧!」
一溜烟儿就跑到了正房里。
温氏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到了岁数就放了出去,如今她跟前的第一人,就是琥珀了。
顺着耳门跑进了温氏居处的时候,阿琇就看见了琥珀正坐在游廊上做针綫,见了她,连忙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我娘怎么了呀?」阿琇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琥珀跟前,见她正绣着一条抹额,悄悄地问,「听春雨姐姐说跟我爹吵起来啦?」
琥珀抿嘴一笑,「就知道春雨那丫头存不住话。没有吵起来,太太躺着呢。」
朝里边指了指,「姑娘去看看?」
阿琇点点头,小声儿说,「那我进去啦,姐姐守着门呀。」
做贼似的钻进了屋子。
用手一根一根地撩着水晶帘子,生怕发出一点儿响声叫温氏发觉了。
「还不进来?」
还没撩到一半呢,温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阿琇忙走了进去,「嘿嘿,娘。」
饶过一道屏风,就看到温氏正半躺在床上,身后靠着一隻枕头。
「又逃学了?」
「哪儿有啊!」阿琇连忙叫屈,三下两下脱掉了鞋子爬上床,「昨天夜里走了困,天都要亮了才睡呢。今儿先生也不舒坦,就叫我们自己做女红呢。我绣了一会儿帕子,眼都花了呀!」
从怀里掏出自己绣了一半的帕子抖落了几下给温氏看,「瞧,这次我这牡丹绣的可好啦。」
才不是逃学呢。
看她眼睛确实有些发红,温氏也就没问她,这一方帕子都绣了三个月了,还只有两三个花瓣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