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1 / 2)
早些回去吧
「外放?」顾老太太和温氏等人都吃了一惊, 随后便是沉默。
陈姑爷尚未春闱, 只有举人的功名。虽说本朝里举人也可做官,但总不如进士晋身来得名正言顺,且举人选官, 三次春闱落第方可选为知县。寻常的举人选官,则多是不入流小官。
顾老太太等人本是兴师问罪而来,此时却不免都说不出话来——沈家排在前边的两位姑爷, 苦读多年,学问都是扎实的。若安稳会试,有七八成的把握会高中进士, 到时候是考庶吉士还是得实职外放,都远比经举人选官要更有前程。
放弃了会试欲出京去,为了谁是显而易见的。
人家孩子连前程都不要了,顾老太太和温氏对视了一眼, 心里都满不是滋味,多少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这……孩子年轻, 未免有些衝动。还是请亲家与他好生分说分说吧。」沉默了一会儿, 顾老太太才开口。
也免得往后他会后悔, 会将所有的错处都归结在阿瑶头上。
顾老太太大半生过去了, 又什么没有见过呢?
现下姑爷与阿瑶情分正好,阿瑶受了委屈,他满心里心疼, 甚至为了她, 可以抛开前程, 乐意带着她出京去外任。可以后呢?
等过了五年,十年,二十年……最初那份儿情甜意洽过去了,他从举人晋身,纵有千般本领,终究官路不会如进士那样顺畅。
人到中年了郁郁不得志的时候,他会不会后悔?
会不会想着,如果不是为了阿瑶,他还是那个京城里许多人称赞的少年才子,春闱得中志得意满?那时候,阿瑶又该如何自处?
「那孩子,心里是有主意的。从前,就露出过一些口风,只是未下决心。这次……」陈老夫人嘆息,她又何尝不愿意叫孙儿更荣耀体面?只是转念一想,孙儿说的也是有道理,学问是做不完的。更何况人外有人,就算是参加了春闱,也未必就一定能够高中。倒不如趁着年轻,到外头去历练一番。
「便是初时品级不高又如何?前朝有位举人选官做教谕,最后却官至一品大学时,加封太子太保的。」
这是孙儿对自己说的。
陈老夫人深以为然。
儿媳妇是那样的性子,说不上毒,单纯就是蠢。哪怕这次教训了她,陈老夫人也不敢保证她就长了记性。相反,以儿媳的行事看来,以后约莫还是会刁难阿瑶的。这一次,已经是叫沈家人不悦上门了,再有一次,只怕就要结仇。
陈老夫人对顾老太太诚恳道,「不瞒亲家,阿昭昨日已经有了决断。我倒是觉得,等阿瑶身子养好了,开春了吏部大挑,倒是可以叫他一试。」
这大挑,是专门给没有官职的举人的晋身机会,重在形貌与应对。
不是陈老夫人自夸,陈昭身形高挑,容貌俊朗,只凭着这个便极有可能被选中。再加上陈昭对时事也颇为关注,应对上不会有什么问题。
听到陈老夫人这样的说法,顾老太太倒是觉得惊诧了。
陈家,当真愿意叫陈姑爷走大挑选官的路子?
陈家男丁单薄,也不过是两个儿子,陈昭为长,兄弟还小着,说分家且还早着呢。都说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此时陈老夫人还能护着阿瑶一些,可陈老夫人不在了呢?阿瑶擎等着受委屈。
与其如此,跟着陈昭选官出京去,小两口子单独过日子,岂不畅快?
顾老太太就不信,陈太太还能抛下丈夫和一双小儿女,跟着长子去外任。
「不管怎么说,还是好生劝劝吧。」顾老太太心里有了几分乐意,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嘴里还劝着。「过了年就要春闱了。也不急在一时。」
临走,又去了阿瑶的屋子里。
陈昭本来是陪在阿瑶身边的,只是后来阿珠进来了,他一个做姐夫的人,不好跟小姨子同处一室太久,去见过了顾老太太等人后,避进了外书房里。
阿珠阿琇本来想今天留下来,只是阿琇还罢了,阿珠到底年纪大了些,怎么好留宿姐夫家里?人言可畏,温氏不得不多为阿珠想一想。因此,小姐妹俩只好不舍地和阿瑶告了别,还特别又告诉了阿瑶,明日会再来探望。
「和三妹妹说了一回话,我心里敞亮多了。我没事了,你们回去吧。大冷天的,不要来回跑。」阿瑶脸色苍白,一头秀髮披在肩头,秀润温婉的鹅蛋脸看上去憔悴了不少。明明眼中透出不舍,嘴角却还是勉强扯出笑容来,依旧如从前那样懂事。
顾老太太坐在她的床边,拉着阿瑶的手,语重心长安慰,「不要多想,养好了身体是正经。你太婆婆已经跟我说了,你姑爷打算选官谋外任。就只看在他这一份心上,你也得放宽了心,快点好起来。」
阿瑶吃惊地抬起头来。显然,她幷不知道陈昭这番打算。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是啊阿瑶,你还年轻,养好了身子,孩子早晚都会有。」三太太也接着顾老太太的话劝阿瑶,「你看老太太,听了清溪的话,连口气都没喘匀,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
阿瑶轻声道,「祖母疼我,我都记在心里了。」
她仰头笑了笑,湿润润的眼睛看着顾老太太,「祖母放心,我不是个糊涂的人。这么多人惦记着我,心疼着我……我,我总不能辜负了这份儿心意。」
「这么想就对了。」温氏弯腰替她掖了掖被角,「安心养着。想吃什么了,这里不得的,就叫人回家里去取。」
又回头吩咐清溪,「仔细照看着阿瑶,不许偷懒。等阿瑶好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说了一回话,顾老太太带着儿媳孙女告辞离开。
陈老夫人亲自送出了大门,才回转进去。
也没有回自己的屋子,直接带着两个仆妇去了正房陈太太的住处。都没等人通传,陈老夫人直接撩开了厚厚的棉帘子,进了室内。
陈太太还半靠在床上,身上搭了条水红色的锦缎提花被,额头一条缝了绿鬆石的抹额,蓬鬆鬆的髮髻,咳声嘆气的正与许姑娘和陈嬛抱怨着什么。若不是脸色红润毫无病态,还真叫人看不出来这是装的。
陈老夫人也是知书识礼的人,从前纵然家贫,行事却从来都很守礼。这样直接闯进儿媳妇屋子的事,可以说是头一遭了。
一见了老夫人进来,陈太太的抱怨声戛然而止,显然,没有想到婆婆会突然到来。
陈嬛和许姑娘也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
「祖,祖母……」陈嬛反应不算慢,连忙叫了一声行礼,「您怎么过来了?大嫂的娘家人走了吗?」
陈老夫人一言不发地看着床上的儿媳妇。
视綫落在尚未收起来的小盅子上,心里头也说不清是怒还是悲。陈太太本也是书香人家的出身,从前看着也很是懂事,只是年纪大了,人却变得蠢了。
陈太太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母亲。」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陈老夫人冷笑着。
「母亲这话叫我惶恐。」陈太太慌忙跳下了床,毕恭毕敬地站在陈老夫人跟前。
「惶恐?」陈老夫人舍着老脸,在顾老太太跟前忍气吞声,替这个儿媳妇描补着。此时满腔火气都涌到了心口,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膛,不发泄出来实在是难受的厉害。
「我怎么看不出你有半分的惶恐呢?」陈老太太毫无预兆地抬起手,猛地一巴掌就掴到了陈太太的脸上。她活了这么大岁数,头一次动手打人,竟是觉得格外的痛快。
她痛快了,陈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