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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爱快点走,走的时候不要提醒我,可我的最大痛苦就来源于忍不住一步步回头。
第二天早上我还是准时起床,一夜没睡的效果立竿见影,眼底一片乌青,更加近似于形销骨立。洗脸时候连面无表情都像是在仇视,本就一张不讨喜的脸就更加惹人嫌。
下楼的时候司机还是停在下面,我一言不发上车,司机也早就习惯了沉默。老赵专门负责接送谢酊,只在晚上会一起接我们,早上是见不到的。我也暗暗庆幸不用面对谢酊,昨晚我说的每一句刺人的话都还清晰地印在大脑皮层上。
到了学校,我进教室前还是习惯先看一眼对面,回过神才发觉无聊,本就看无可看,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有人敢堂而皇之站在走廊吸烟。
我坐到座位上,李芳趁着早读还没开始偷偷看,捧着一本地摊言情看得津津有味,彩色插图是身着校服的长发少女。
我收拾了一下桌读,把早读要读的书准备好,问他:“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李芳正看得入迷,听我这么问顿时悚然一惊:“干嘛,你脑子被门夹了?”
我冲他笑了一下。大概脸色本来就可怕,白纸上两块硕大黑眼圈,笑起来像白无常索命,李芳居然打了个冷战。
我只是随口一问,问完就忘了,也不再管李芳到底是觉得我脑子被门夹还是鬼上身。我照旧读课文,写试卷,上课被点起来回答问题,课间趴在桌子上补觉。午饭时间还是没胃口,勉强吃了一块李芳慷慨解囊的饼干,晚饭时间喝了半杯水。
晚上放学后我还是找到了老赵的车坐上去,和他聊天,等谢酊。只是谢酊一上来气氛就凝滞,我不和他说话。老赵也意识到不对,不敢开口,短暂的路程因为如山的沉默变得好似没有了时间边界,连呼吸声音都是静的。
到了小区外面,谢酊说停一下,我去买点水果。
他下车,走进了外面的水果店,很快就看不到了身影。我问老赵有没有烟,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说,年纪轻轻的,还是不要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我笑了笑,说,那谢酊也抽啊,他抽的比我多得多了。
老赵也笑,笑容里有些无奈的意思,说,我以前也劝他,但没办法,这东西染上了就不好戒了。尤其是心烦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有烟瘾的人就无论如何都想抽一根,好像吸进那点有毒的成分心里就会好受些。
老赵又从后视镜里看我一眼,说,但能解决的事情还是要想办法解决,能说出来的事还是要说,总憋在心里,憋久了就会出问题的。他就喜欢憋着不说,你可千万别和他一样。
我要和谢酊怎么说?如果开口有那么容易的话,这世界上就不存在误解了。更何况有些事情根本就说不出口,说一句话就砸出一个深渊,在不小心掉下去你根本不知道那是桃花源还是无底洞,又抑或是十八层地狱。
我没接话,看像车窗外,谢酊拎着水果出来了。他目光和我交汇,橙红色的霓虹灯光打过来,眼里又游进两尾死而复生的金鱼。原来鱼缸关不住它们,冰凉的小小尸体也可以再度回生,住进一个人的眼睛里居然是这么轻易的一件事。
可为什么只有他的眼睛里才有?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他走得那么慢,一步一步都像是慢动作回放。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他的双腿出了问题?但我看见怎么路人节奏也被他带慢,脸上挂着焦急神色却一脚一脚踏得像慢走比赛,那么滑稽,我就知道是我的心里出了问题。
我只不过是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一点,却又不想明晃晃告诉他,就只好制造一个幻景,把这短短一段路程也无限延长延长,这样他就永远都会向我走过来。
他走到我面前,拐了弯,绕开车身从另一边拉开了车门。我还倚着车窗,看着窗外,眨了眨眼睛,一直到车子进了小区停在楼下眼珠都没有转动。
老赵坐在车里等,谢酊提着水果和我一起进电梯。我不说话,他也不开口。我不会怪他不说话,我希望他可以多给我一点时间,如果他安慰我,我可能反而会生气,现在这样就很好,很好。
我们进了屋子,谢酊打开灯,把芒果和葡萄放进冰箱,拿了一个苹果,坐在餐桌前用水果刀削皮。
我像游魂一样无所事事晃来晃去,突然想起电饭煲里还有他昨晚他留下的粥。
我打开电饭煲,里面的粥已经发出酸味。我不想让谢酊看见,准备偷偷把它们倒掉,在这时突然听见谢酊开口说话。他的声音那么那么疲惫,每一个字所需要的呼吸都用光了他的力气,我不知道原来有些人光是说话就可以流露出这样的悲哀。
他说:“小昼,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相信我喜欢你?”
我端着一盆馊掉的粥,低头看着那一片粘稠的白,突然觉得很想吐。明明一整天只吃了一块饼干,怎么胃里还是翻涌,收缩痉挛着要把已经消化的东西挤出来,排出去。
谢酊说:“我们聊一聊好不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也不想看着你这样……”
我说:“你不要说话。”
我把那盆粥重新放回去,盖上盖子,这样就闻不到味道了,我还可以假装那里有一盆好的粥。谢酊煮的,特意给我留的。他总是、总是、总是总是这么无微不至。浪费不好,我会在他离开后去吃一点的。
谢酊的手机响了,他把它挂断。五秒钟后手机又响,他又挂断,把手机关机。
他沉默了一会,还是说话了:“这段时间是我不好,我陪你的时间太少了,你不开心也很正常,我没有察觉你的情绪,让你越来越……”
我有点崩溃了:“你不要说话!”
我冲出了厨房,站在谢酊面前的时候却又突然手足无措。他的苹果削了这么久还是没削干净,此刻他抬头看我,手里还在机械地削着,刀刃好几下硬生生划过他手指,他都完全没察觉,血慢慢流下来,漫上他的手腕,把苹果的白肉染红。
我劈手夺过他手里的刀,说:“你手流血了。”
他没动,甚至没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只有手指抽动了一下,伤口里更有红色汩汩流动出来,一滴一滴坠落在掉在红酸枝桌面上显得不甚分明。
我不敢碰他的手,只能去擦桌上的血,觉得更崩溃了。我崩溃着说:“我叫了你不要说话,你为什么还要说话?有些话就非说出来不可吗?难道说出来了就会变好吗?明明可以假装不知道,不知道也没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也可以过得很好的……”
我语无伦次,逻辑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要总是怪自己,你给我一点时间就好了,我都知道,我很清醒,我什么都知道,你不用解释,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你等我自己恢复过来,你不要管我,是我的问题,你没有错,你很好,你很好……”
我又忍不住哭了,我哭着说:“你很好,你真的很好,你就是太好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好?”
谢酊看着我,静静的,没有表情。我突然觉得惶恐,惶恐之余生出绝望,绝望又催生愤怒。我冲他喊:“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谢酊没移开目光。他的表情很疲惫了,疲惫中有着让我心慌意乱的漠然。他连声音都没有起伏。他说:“是不是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我做了你也怀疑是假的。”
我呆愣着,他站起身,随手甩了甩还在滴血的手,有几颗血珠不慎掉在地板上,绽放出大朵大朵的血红花。
他朝门口走,已经握住了门把手,说:“如果你觉得这段感情让你压抑,让你精神不好,那我们就先算了。”
我抬头看他,他